綠皮火車條件的確不好, 普通車廂裡人擠人,去買票的時候沈國安本身也是想買一等座的,臥鋪環境又好, 可票賣光了, 無奈之下隻能選擇了普通車廂的坐票。
此時聽到唐悅的話尤其刺耳,他淩厲的目光掃過去,唐悅注意到他, 首先是心裡一跳,因為這男人五官如精心雕琢得一般,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淩霸之氣, 那股子氣質比她爸爸唐澤明開會時麵對十幾個下屬還要厲害呢。
就好像,他手中執掌大權睥睨一切, 這樣的男人真是迷人!
可等對上沈國安的目光,唐悅立即訕訕地不再看他,因為沈國安的眸子裡味道冰冷徹骨, 刺得她渾身不舒服。
但緊接著,唐悅就瞧見了顧音音跟邱靜,再看看顧音音旁邊坐著的兩個孩子, 瞬間明白了。
這男人是顧音音的丈夫!
她心中煩悶之氣更甚,隻覺得上天真是不開眼啊!顧音音這種麻煩精,為什麼丈夫這麼好看,孩子也這麼可愛?
再想到要不是顧音音橫插一腳,就憑邱靜那個家底兒,完全翻不了身, 頂替的事情怎麼會出變故?
她差點就上不了濱城醫學院!成不了穿著白大褂的仙氣飄飄女醫生!
要不是她爸爸的確有幾把刷子, 又找了其他的途徑, 她絕對不會饒了邱靜和顧音音的。
“好臭好臭, 這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唐悅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匆匆往前走,很快就離開了這節車廂。
邱靜盯著唐悅,低聲跟顧音音說:“好好的心情被這女的破壞了。”
顧音音對唐悅的印象也不好,畢竟唐悅是教育局局長的女兒,邱靜的成績可以被人弄錯,也不知道唐悅的成績有沒有水分?
這個時候她忽然就想到了鎮長的話,的確,人民需要健康的體魄,但也需要乾淨公正的法製體係,像這種隨意篡改旁人的成績,不知道要用作什麼用途的局長,實在是該下台!
但顧音音鞭長莫及,作為一個普通的百姓,她用什麼去跟唐局長抗衡?
隻能期待有人趕緊把這個唐局長搞下台吧!
但看著邱靜跟小娃說笑的單純樣子,她在暗暗地想,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多少可憐人無力翻身,比如,那個被林知青頂替了的人……
畢竟像邱靜這樣幸運的人,實在是不多。
邱靜跟大娃小娃很是投緣,三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車,也實在是好奇,聽著火車鳴笛的聲音,再看著窗外不住往後退去的景色,心情大好,不住地說話。
隻有沈國安注意到了顧音音的臉色,他摸摸她額頭,在她耳旁問:“是不是不舒服?累了嗎?要不靠著我休息一下。”
顧音音確實心情不好,她並不是心懷家國的人,但內心深處也是個柔善之人,替那些努力高考的人悲哀。
壞心情需要訴說,兩人走到火車鏈接處的休息間站著說話,窗口的風呼呼地吹進來,她秀發被撩起,白嫩的臉蛋上微微帶著些惆悵。
“你說,那些人怎麼敢那麼囂張的?幸好我的成績比較突出,要不我被頂替了的話,誰能替我出頭?這個世界太殘忍了。”
沈國安其實覺這就是杞人憂天,但杞人憂天的是他媳婦,他就覺得這是善良柔弱,惹人心疼。
“你放心吧,回頭我寫幾封舉報信到省裡,另外再到各大報刊,就算搞不掉他,也要給他個警告,讓他難受難受。”
顧音音被他一把拉過去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慢慢的也什麼都不想了。
她心底一片柔軟,聲音輕輕地甜甜的:“沈國安,謝謝你無條件地支持我,包容我。”
無論她想乾什麼,他都是全力以赴地支持。
其實按照他的本事,如果她放棄高考支持他繼續辦那個布料廠,沈國安飛黃騰達勢在必得,可現在他放棄一切跟著她去往濱城,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實在是犧牲太大了。
她的未來一片光明,可是他的呢?
也許最終還是會成為商業大佬,但卻會多經曆一番波折與辛苦,去哪裡白手起家都不容易啊。
顧音音想到這,無比地愧疚。
沈國安一隻手拉著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另一隻手微微摩挲她的耳根,聲音裡都是耐心與溫厚:“你跟我說謝謝?”
顧音音笑著打他一下:“人家就是表達一下!”
沈國安低聲說:“要謝,回頭床上謝。”
顧音音嚇死了,立即看看周圍有沒有人路過,氣得眼珠都有些紅,低聲罵:“沈國安你瘋了!臭不正經!”
沈國安倒是笑了,捏捏她臉蛋:“你不要多想,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麼的,你要相信你的男人也不簡單,到哪裡都能乾出一番天地,否則,我怎麼配得上你?全省狀元,天下第一女村長,嗯?”
他聲音仿佛帶磁,鬨得顧音音心裡癢癢的,似乎身體裡的水閘一下子被拉掉了,她抿嘴笑了起來:“壞蛋,不許開我玩笑!”
兩人在那兒說了好一會兒話,趁人不注意又偷偷親了幾口,這才意猶未儘地回到座位上。
因為坐的是白天的火車,倒是不會像夜裡那麼累,但路行到一半,車上大部分人也都靠著車後背睡著了。
大娃睡在沈國安的懷裡,小娃枕在邱靜的懷裡睡得酣甜,邱靜也睡得很沉。
顧音音和沈國安本身不敢睡覺的,怕車上出什麼意外,畢竟據說火車上小偷特彆地多。
但兩人乾坐著也沒有什麼事情,就閉上眼坐著假寐。
狂吃狂吃的聲音不絕於耳,這普通車廂的味道的確不太好,不少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顧音音微微皺眉。
但她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忽然,車廂廣播急促地響了起來,先是嗤啦幾聲電波的聲音,接著是乘務員著急的聲音:“乘客們好,請問在座的有沒有醫生或者護士?或者懂急救方麵知識的,請趕緊來列車長室一趟!需要救命!”
立即有不少人睜開眼睛,嘰嘰喳喳的聲音讓車險立即躁動起來。
很明顯,這列車並沒有醫生或者護士。
乘務員播報的聲音一遍又一遍,最後都哽咽了。
“有醫生和護士嗎?列車長出事了……麻煩……來救命!”
顧音音直接站了起來:“你們看著孩子,我過去一趟!”
沈國安自然不放心,叮囑邱靜看著孩子,他跟著過去了。
雖然沒有醫生護士,但趕過去的人也不少,列車長室傳來隱隱的哭聲,唐悅也過來了。
她本身是來看熱鬨的,看到地上躺著個人,皺眉:“你們怎麼不掐人中啊?”
一位乘務員哭著說:“已經掐過了,沒有用!”
顧音音擠開人群,匆忙地問:“怎麼回事?忽然暈倒的嗎?心跳怎麼樣?”
她跪在地上,往列車長脈搏上一搭,已經摸不到脈搏了。
心臟驟停!
顧音音立即說道:“讓我試試!”
沈國安直接就拉起了她:“音音!不能貿然!”
這是大事,處理不當說不定會惹來大麻煩。
顧音音看著他的眼睛,毫不猶豫地說:“我學醫就是為了救人。他肯定有妻有子,讓我試試。”
沈國安的手鬆了,顧音音微微顫抖,但是狠狠掐自己一把,直接跪著開始對列車長做心肺複蘇。
她在心裡慶幸自己曾經參與過這方麵的培訓,簡單的心肺複蘇還是可以做的。
何況在這個時候,這是唯一的辦法,心臟驟停可以搶救的時間非常短暫,再耽誤下去隻怕再沒無回天之力。
旁邊圍著的人有的在說話,有的在哭,有的在歎氣,但顧音音仿佛自動屏蔽了這些聲音,她盯著列車長的臉,用儘渾身的力氣摁壓他的胸口。
唐悅看到顧音音的那一霎,就惡心得想吐。
尤其看到顧音音去摁壓列車長的胸口,立即大聲說道:“掐人中都不行,就說明這人沒救了!你們彆信這個人,她就是在裝!”
沒人搭理她,唐悅就衝著顧音音喊:“你會不會!彆裝了!被拿人命開玩笑!”
話音才落,她後衣領被人揪住,接著整個人都被抓起來扔到了人群外麵。
沈國安冷冽的目光裡都是不善:“閉上你的臭嘴,再敢亂講話把你扔到車外麵。”
他那語氣根本不像是開玩笑,完全像是在說真的。
唐悅哼了一聲,整理了下衣裳沒再說話。
顧音音渾身大汗,十分鐘時間過去了,一位乘務員崩潰大哭,車列車長是她的師傅,她眼睜睜地看著師傅倒在了自己跟前,卻什麼都做不成。
所有人都認為沒有救了,不少人眼睛酸酸的,感歎閻王爺想要一個人,那真是沒得商量。
哪怕這個人地位如何,這人人羨慕的列車長,不也說倒下就倒下了?
顧音音累得崩潰,旁邊有人搖頭說:“這姑娘也是倔,明顯沒救了,還費那勁兒乾啥啊!”
“就是,人都去了,不趕緊準備後事,還在這糟蹋身子,唉……”
乘務員似乎被說動了,艱難地說:“算了,你,你彆試了……”
可顧音音絲毫未曾停下,她累得渾身哆嗦,看不清人影,依舊在一下一下地做著心肺複蘇。
忽然,地上躺著的中年男人緩緩地睜開了眼,有人驚喜的喊了起來:“醒了!醒了哎!”
“師傅!”年輕的女乘務員痛哭起來。
顧音音身子一軟,往旁邊歪了下去,沈國安一把抱住了她。
乘務員被人慢慢地抬到旁邊的軟墊子上休息,掌聲雷動,大家都激動地鼓掌。
顧音音休息了半分鐘,聲音微微有些啞:“趕緊,在最近的車站停車,送他去醫院!“
心肺複蘇成功之後還是很危險的,需要儘快送到醫院,否則還是隨時隨地會影響生命。
幾個乘務員都感激地看著顧音音:“謝謝你了同誌!”
顧音音一路接受著其他乘客欽佩的目光跟著沈國安走回到座位上,這場事故實在是驚險。
但她不後悔,能救一個人是一個人。
學醫的宗旨就是救不活或許會被指責,但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救,這是醫者本心!
因為救了人,顧音音心情輕快,所有的煩惱都消散了。
邱靜知道了之後簡直是震驚,仔仔細細地往顧音音臉上看,顧音音摸摸自己的臉:“你看我乾啥?”
“我咋覺得,你是個仙女?”邱靜認真地說。
顧音音沒好氣地打開她的手:“好啦,你學護理的,將來不也要救人啊。”
邱靜點頭:“這倒也是。”
沒一會,有乘務員趕來,態度極好地說:“顧女士,感謝您救了我們列車長,前麵8號車廂還有幾個臥鋪座位空著,算我們給您的答謝禮,真的謝謝您了!”
顧音音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太好吧,要不我們加錢買,本身我們也是想買的,隻是沒票了。”
乘務員真誠地笑道:“顧女士,不需要錢的,您帶著孩子還是去臥鋪方便呀。”
最終,顧音音和沈國安以及邱靜帶著倆孩子搬到了臥鋪車廂,誰知道唐悅也是在這節車廂。
瞧見他們,唐悅本身想刺幾句,但想到沈國安要把自己扔出去,趕緊閉嘴了。
臥鋪比硬座自然好多了,大娃小娃都睡得舒服,幾個人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十一點,總算是到了濱城。
離進戰還有十分鐘,滿車的人都清醒了,看著窗外深夜的濱城景色,都是滿心滿眼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