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看著她的背影,這一刻卻奇異的沒有提醒的想法。
前麵阿歡轉過頭來,笑嘻嘻的指了指他。
阿澤一愣,低頭才發現自己的小尾巴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來了。
他向來比妹妹對妖力控製的好,這兩年都沒有不受控製的長出尾巴了。
他摸了摸尾巴,又看著前麵江梓涵的背影,抿了抿唇。
爹爹說過,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方,如果你遇見了自己讓自己心動的人或事,下定了決心,就要勇敢的堅定的去追逐。
春州閣被阿歡阿澤之前那一出鬨的人仰馬翻,二樓的人都跑光了,江梓涵連看了好幾個大敞的包廂,奇怪道:“裡麵菜都沒吃完,人都去哪兒了?”
“阿梓阿梓。”阿歡常年待在宮裡,難得遇見一個同齡的小姐妹,興奮的拉著她不放:“你還去過江南啊,那裡好玩麼?是不是景色特彆美?”
“是的啊,到處都是小橋流水,我阿爹就是去江南公差時遇見我娘親的,每年娘親都帶我回去看祖父祖母,但是我不太喜歡回去,因為那裡的姐妹都不喜歡我。”江梓涵歎口氣,語氣有點無奈:“她們覺得我太糙了,糙的不像個姑娘,和我玩不到一起去。”
“不會啊。”阿歡急道:“我覺得阿梓姐姐就很好,姐姐不要聽她們的。”
江梓涵笑吟吟揉了揉她的頭:“謝謝,不過我沒事兒,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我就是不喜歡那些胭脂水粉,等將來我要像爹一樣當個大將軍,大不了就去邊疆,保家衛國。”
“你不用去邊疆也可以保家衛國的。”阿澤冷不丁開口,他慢吞吞看了江梓涵一眼:“女孩子又不是隻能梳妝打扮,你隻要做自己就好,總會有人欣賞你的...”
“是嗎,這麼有道理得麼...”
涼涼得聲音在身後響起,阿歡阿澤瞬間僵住。
兩個人一卡一卡的轉過身,看見皮笑肉不笑眼神危險的娘親,瞬間欲哭無淚。
“娘親—”
雖然殷宸和林歌都一身男裝,但打小跟著爹行走四方的江梓涵一眼就看出這是兩個女人,見阿歡阿澤的娘親找來了,她開心的拉著兩個人走過去,認真道:“夫人您好,聽說您在忙我就打算先帶他們去吃飯,您找來了就太好了。”
殷宸看著這個說話條理又成熟、滿眼靈氣的小姑娘,不禁心生喜愛,忙收起了那副後娘臉,單膝半蹲笑看著:“謝謝你啊小姑娘,你怎麼在這裡啊,沒有長輩在身邊麼?家在哪裡伯母送你回去好不好啊?”
江梓涵又解釋了一遍,禮貌道:“謝謝夫人,但是我自己可以的。”
殷宸聽著她的話,覺得這個“和小女兒比武功比到青樓”的二傻子設定怎麼越聽越覺得熟悉,她遲疑片刻:“梓涵啊,我冒昧問一下,你家爹...是叫江越麼?”
江梓涵驚奇的瞪大眼睛:“夫人怎麼知道,您認識我爹麼?”
殷宸唇角抽了一下。
她歎口氣,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你爹跟你說錯了,這裡是春州閣,隔壁那條街轉過彎來才是福江樓,還有,彆老跟你爹學從窗戶往裡飛,你從正門走,看準了匾額,進去了再找人問一下。”
江梓涵從窗戶往外看了看,恍然大悟。
殷宸拽過來自家的兩個小崽子,嫻熟的挨個把嚇出來的尾巴又按回去,微微一笑:“我們家這兩個,平日裡也沒什麼朋友,倒是和你投緣;伯母與你爹是熟識,你見到他告訴他,歡迎他帶著你經常來我家玩。”
江梓涵爽朗應了:“好啊,我也很喜歡阿歡阿澤,等過些日子我就和爹去伯母家裡玩。”說完,她利落的踩上窗戶,衝著幾人揮一揮手,瀟灑的飛出窗外。
阿澤一下子撲到窗前,探著腦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有些失落的垂下眼
——然後就被親娘狠狠揉著腦袋。
“行啊你,小小年紀,不僅知道帶妹妹來混青樓,還知道勾搭漂亮姑娘。”殷宸咬牙切齒:“是功課不夠多,還是青菜吃的太少,閒的你嗯?”
“娘親...”阿澤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她懷裡擠:“我沒有...”
“娘親。”阿歡也顛顛跑過來抱著殷宸的胳膊撒嬌:“娘親不要說哥哥了。”
“還為他說話,你以為你逃得過麼?”殷宸捏著阿歡的小胖臉蛋,她頓時咯咯直笑,小耳朵長出絨絨的軟毛,白軟軟的小尾巴羞答答伸過來,纏著她手臂:“娘親要抱抱。”
“不給抱,今天你們倆毀了我的好事兒,都得自己走回去。”殷宸一左一右牽住兩小隻的爪子,邊下樓梯邊說:“就慶幸你們爹爹不在吧,否則咱三一個也逃——”
殷宸呆呆看著一片狼藉的大廳中央靜靜負手而立的男人寬厚高大的背影,喃喃著最後幾個字:“——不過...”
聽見聲音,男人慢慢轉過身來。
冷峻英挺的容顏,山一般浩瀚沉凝的氣場,淡淡看來的眸子如海一眼深邃又平緩。
大周帝國的掌權者,坐擁九州統禦天下十幾載的威嚴帝王,就那麼站在那兒,看著他的妻兒自青樓走出來。
“爹爹!”
阿歡完全不懂她娘心中的悲憤絕望,一見著爹爹頓時什麼都忘了,興奮的從樓梯躥下去,魏元衡俯下身,正把自家的寶貝女兒抱個滿懷,她開心的在他臉兩邊親一大口:“爹爹你終於回來了,我們都好想你啊。”
魏元衡親一親女兒的臉蛋:“爹爹也想你。”
他邊說著,邊把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向那邊僵住的娘兒倆。
“我天,這個小雞賊。”殷宸看了看已經處於安全區的小女兒,再對上魏元衡意味深長的注視,隻覺得頭皮發麻。
阿澤也沉重的歎一口氣。
兩個陰雲罩頂的人慢吞吞挪到樓下,阿澤垂著腦袋站在魏元衡麵前:“爹爹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會把今天的功課抄十遍,劍術也加練兩個時辰。”
他以為爹爹會斥責他,但是頭上卻被覆上了一隻寬厚的大掌,溫和的摸了摸。
他愕然抬起頭,對上男人平和含笑的眼神。
“我問過陳太傅了,他說你學的很好,認真又踏實,對你讚不絕口。”魏元衡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雖然擅自出宮不對,但是你知道保護妹妹、主動承認錯誤,算是知錯能改,隻是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阿澤臉上一點點綻開笑容,但是馬上又矜持的繃住,故作老成的點了點頭:“爹爹說的是,我都記住了。”
殷宸悄咪咪瞅見兩個小崽子都被輕輕放過了,心裡麵立刻就活泛起來了。
她慢慢蹭過去,輕咳一聲:“那個...我已經說過孩子們了,唉,小孩兒麼,有時候就是不聽話,咱們做長輩的就得多多包涵...”
魏元衡慢條斯理瞥過來一眼,殷宸的聲音越來越小,頭越壓越低。
“說啊,怎麼不說了?”男人輕輕一笑:“寡人的皇後,逛青樓的滋味如何啊?這些美人可入得你眼麼?要不要寡人詔令天下,選九州美人入宮,環肥燕瘦塞滿後宮,供你賞玩個儘興啊?”
殷宸兩頰臊紅,連咳了好幾聲:“我覺得不用了吧,這太勞民傷財了,不合適不合適。”
她拽一拽魏元衡的衣袖,壓低聲音撒嬌:“阿衡我錯了,你彆說了,孩子麵前不得給我留點麵子麼。”
魏元衡“嗬”了一聲,寡淡道:“你來這裡時,也沒想過給寡人留麵子。”
殷宸咬了咬唇,見整個春州閣都被禁軍封了沒有外人,凶巴巴衝倆小孩兒道:“閉上眼睛。”
阿歡啃著手指頭無辜的看她,看的殷宸那個羞恥,倒是阿澤小大人似的搖搖頭,一隻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手蓋住阿歡的眼睛,還特彆乖巧的來了一句:“爹娘你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用管我們。”
殷宸簡直快炸了。
她直接撲上去,咬住男人的薄唇,惡狠狠低聲道:“這下你滿意了是吧,我這個當娘的是徹底沒臉了。”
魏元衡低低的笑。
“你自己背著寡人出來鬼混,被寡人抓到了,反倒怪上寡人了?”男人含了含她柔軟的唇瓣,顧及著不是時候,不過淺嘗輒止便放開她,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嗓音寵愛又沙啞:“等回去了再收拾你。”
殷宸早就做好被收拾的準備了,聞言不聲不響,甚至微微冷笑了一下。
連崽兒都生了,還能怕你啊!就出來浪了咋地,不就是躺屍幾天麼,不虛,不慌,殷日天不畏懼任何挑戰!
魏元衡挑了挑眉,殷宸已經淡定的整了整衣衫,握著阿澤另一隻手:“走了,回家了。”
魏元衡止不住的笑了兩聲,終於還是沒有再逗瀕臨炸毛的皇後,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兒子,一家四口慢慢往外走。
夜色朦朧,華燈逶迤千裡,街上遊人如織;他們走在繁華的市井中,就像是任何尋常出來遊玩的一家人一樣。
“阿衡,你知道麼”女人調侃似的聲音突然響起:“阿澤小小年紀已經有心上人了,就是江家那小姑娘,小大人兒似的,特彆可愛,今天我看見阿澤在她身後一直偷偷摸摸看她,人家走了那會兒,都恨不得跟人家一塊兒回家了。”
小男孩兒炸毛一樣大喊:“娘你說什麼呢,我不是...”
“是麼。”男人低沉成熟的聲音緊隨,慢慢悠悠:“那就多接觸接觸,培養感情,等將來年紀差不多了,就先定親吧”
小女孩兒咯咯笑著拍手:“小嫂子!哥哥要有小嫂子啦...”
“我沒有...哎呀你們小點聲說,她,她還沒同意呢...”
漸漸遠去的聲音飄過萬家燈火、飄過溫水清河,飄散在夜空中,在那裡,一輪圓月高懸,光輝清淺溫柔。
那些浪漫的故事、關於愛的傳說,一代又一代,永遠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