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帝國(十二)(1 / 2)

他仿佛處在一片虛空裡。

沒有房屋, 沒有山川原野,沒有人煙,周圍是一片純淨的白,交融著淡淡的金光,像遼闊的一望無際, 又仿佛狹小的隻能容一人之身。

他慢慢轉身,環顧四周,卻隻有無窮無儘的空寂。

沒有恐懼, 沒有驚慌。

他頓住腳,凝視著完全辨不出方向的前方,茫然的眼神漸漸冰冷凶戾。

“我不喜歡...”

他喃喃自語著,一把鋒利的長劍緩緩在掌心凝形。

“誰也不能迷惑我, 誰也不能囚禁我。”

他毫不猶豫地一劍劈下,幻白的光影被打破,他踩著一道道裂開的巨大縫隙大步向前, 嘴角慢慢掀起冷酷嗜血的笑容: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迷惑我?是巫妖的傀儡,還是魅魔那群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的主人就沒有告訴你, 上一次妄想刺殺我的人死得有多麼壯觀嗎?我猜你一定不會想知道被抽筋扒骨是什麼美妙滋味, 我勸你現在就站出來, 如果等我抓住了你,你——”

“弗裡德希...”

輕柔的、空靈的聲音,讓他驟然僵住。

一雙纖長柔軟的手臂, 從背後慢慢伸過來,擦過他的甲胄,輕輕攏在他胸前交叉。

弗裡德希握著劍,怔怔呆在原地。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低下頭,看見的卻不是她慣來的穿著的、有著寬大袖口的長袍布料,隻有一隻金色的臂釧,斜斜戴在手臂上,更襯得那肌膚雪白細嫩,如凝指瑩潤。

他眼睛裡反射出那一片刺目的雪色,直勾勾的挪不開眼。

乾澀的喉嚨發疼,他吞咽了一下喉結。

後背上,溫暖的身體軟軟靠過來,她的手臂纏得更緊,像柔軟的藤蔓劃過他的肩膀、手臂,帶著清甜香氣的溫熱呼吸拂在他頸窩,躥電般的觸感順著他的脖頸同時往四肢百骸躥,他的頭皮不覺開始發麻。

“弗裡德希...”

她又輕輕喚著他的名字,那幻魅般的蠱惑幾乎奪走了他所有的神智。

他緊緊咬著牙,眼中卻驟然升起無比陰鷙的怒火。

這個混賬,竟然敢利用她。

它該死,它該死!

他要把它剁成碎塊,他要把它挫骨揚灰,他要用最慘烈的方式讓它知道它犯了多麼可怕的禁忌。

誰給它的膽子,敢碰觸、敢利用他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嗬護著的寶物。

“你不配。”

他怒喝一聲,反身就是一劍劈過去。

湧動著黑氣的冷鋒把那纖細的人影劈開,卻如劈開一道空氣。

她還站在那裡,微笑著看著他。

弗裡德希徹底怔住。

不,不可能,這種力量之下,即使是巫妖王親自下的魔咒,也會化為飛灰

他繃緊臉頰,殷紅削薄的嘴唇緊抿,顯出難以言喻的冷酷:“你是誰?”

回應他的,是她更加美麗的微笑。

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笑過,即使是在他那些夜晚做的不可言說的夢裡,他也無法想象。

笑得那麼濃豔、瑰麗,帶著屬於人間的、溫暖真摯的感情,糅雜著與生俱來的聖潔與高貴,更顯出讓人挪不開眼的魅力。

他緊緊握著劍柄,上麵冷硬的凸痕刻進手心,通紅一片。

他必須得通過這種疼痛,一遍遍提醒自己她是假的、是彆有用心的,才能不撲過去,沉淪在她的笑容裡,捧住她的臉用力親吻。

但是她卻做了他瘋狂渴望的事。

她慢慢踮起足尖,手臂環著他的脖頸。

她美麗的麵容在他眼中漸漸放大、貼近,伴隨著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一個柔軟的溫暖的吻,落在他唇角。

他全身都開始輕顫。

他的呼吸急促,他不敢動、更碰她,他甚至怕自己多說一句話那些搖搖欲墜的理智就會崩盤,他狠狠咬著自己的舌頭,咬出滿嘴血腥氣,才能勉強用變了調的聲音質問她:“你是誰?!”

她的笑容更加燦爛。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愛憐地把他咬破的唇瓣從他的牙齒中解放出來,她眼中的溫柔與愛意幾乎燙傷了他的眼睛。

“我是你的女神。”

溫暖的呼吸交融,低柔的話語在唇齒間隱沒,他聽見她帶著笑意的聲音:“我就是我,這不是夢,也不是幻境,弗裡德希,這是未來。”

轟——

巨大的轟響在腦中炸裂,弗裡德希眼前一片空白,卻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撲過去。

他親吻著她、緊緊擁抱著她,巨大的力量使兩個人倒在地上,在驟然盛開的花叢中翻滾,花瓣落了他們滿身。

“我是在做夢嗎?”

長劍跌落在地,甲胄被扯斷,華麗的衣衫被撕碎,他隻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清淺的呼吸在他耳邊,尖尖的指甲在他後背劃開,在那絲絲縷縷的痛苦中,他卻隻能感受到戰.栗般的愉悅和激動。

無法言喻的快樂和感動讓他眼眶濕潤,他舐咬著她的嘴唇,像小獸一樣撒嬌似的呢喃:“如果是夢,我願意一直做下去,即使就這樣死去也沒有關係。”

她還是在微笑著,她纖白的手指抬起來,輕輕擦過他額角的汗珠,弗裡德希低喘著湊過去,乖巧柔順地蹭著她細膩的掌心。

“我好難受,我的殿下...”

他吸了吸鼻子,聲音濕漉.漉得像是要哭出來,與他那強勢又迫不及待的力道顯出荒誕的巨大差異,他輕輕抿一下她的耳尖,用甜蜜又粘膩的語氣:“讓我來服侍您吧,我會做得很好的,您一定會喜歡的。”

女神卻隻是微笑著看著他,她突然莫名地問他:“你快樂嗎,弗裡德希?”

弗裡德希輕喘了一聲,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他還是歡快地回答著。

“我快樂極了,我的殿下。”

他碧色的眸子因為欲.念而顯得晦暗幽沉,但是仍能清晰映出裡麵滿滿浸著的愛意與依戀:“但是我更想讓您快樂,我隻會因為您的快樂而快樂。”

女神突然輕輕歎了口氣。

弗裡德希狂亂的心跳因為她這一聲歎息而驟然僵住。

無法言說的恐慌突然填滿他的心口。

“為什麼歎息呢?”

他頓時手足無措,被迫壓抑的反應讓他渾身發燒一樣滾燙泛紅,但是他卻停止了一切動作,俯身緊緊抱住她,埋首在她頸窩:“我不做了,我什麼都不做了,求您不要生氣,我不想做任何讓您不喜歡的事。”

然後他又聽見一聲讓他心中發疼的歎息。

她的聲音那麼柔和,她的懷抱那麼溫暖,她的言語卻那麼冷酷絕情。

“人與神的愛情,是被命運拒絕的。”

“即使我愛你,我能給你的,也隻有短如螢火的時間。”

那飄渺的尾音像是自天外而來,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懷抱著的溫軟的身體漸漸泛冷、飄輕。

他那麼驚恐地看著,看著無數細碎的流光和泛著光的粉末從她身上飄散,她的麵容與身體漸漸化為虛無。

“不,不。”

他慌亂地要抓住她,卻隻握住一把把虛散的熒光,她溫柔又悲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拚命想飛起的斷翅的鳥兒,帶著一種宿命般的平靜與漠然。

“不,彆這麼對我,彆對我這麼殘忍,我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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