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風流邪王 夫人賢良淑德(1 / 2)

裴矩飛身躍起, 足尖輕點著竹枝從裴府上空一躍而出,頎長俊逸的身影翩然落在長街上。

竹枝輕搖散下一片疏影斑駁, 四周回蕩著夜風掠過枝葉發出的簌簌聲響。

宵禁過後, 街上空無人跡,唯有夜色蒼茫。冷寂的月光散落在長街上,鋪滿了滿地清冷的銀霜。

一縷勾魂攝魄的魅音從長街儘頭處幽幽飄來,輕吟婉轉之音似情人在耳畔低喃私語, 若有似無的指引著方向。

“在那裡!”

裴矩聽聲辨位, 目光立刻鎖定西麵的位置, 想也沒想的運起輕功化作一道殘影, 尋聲追了出去。

“嗚嗚……”

忽地,媚音曲調鋒銳的變了調, 從絮絮低語呢喃之聲變得高昂悠長, 曲音聲中萬般柔情蜜意全變成了如泣如訴的哀怨愁思, 似含著無儘的憂傷憤怒, 音調在飆升到頂點時戛然而止。

裴矩猛地停下腳步。

剛轉過街道拐角, 眼前隻有一堵牆。

高牆深深, 徑自堵住了前路。院牆內, 有一枝紅杏花枝伸出茂盛的綠枝, 好奇地探向牆外的天地。

“……”

媚音已消失在夜色裡,殘音繞耳卻是久久不散。

裴矩長身而立,怔怔地望著麵前的牆壁, 媚音的消失也讓他徹底失去了追尋的方向, 再也尋不到那道想見的身影。

夜色茫茫, 冷霧朦朧。

空中繁星三兩點,遠處的飛簷鬥拱與近處的亭台樓閣在夜幕裡若隱若現。

裴矩在牆壁前站立了片刻,月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孤影。

看著前方的死路, 裴矩心底忽然湧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但不過片刻,他就就壓下了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轉過身準備離開。

“石郎是在尋我嗎?”

裴矩剛提步邁出一隻腳,如天籟般悅耳的聲音乍然響起。

“既然已尋著聲追到了此處,卻又為何輕易放棄?”

身後傳來極輕極淺的腳步聲。

裴矩猛地轉過身。

月光下,纖濃合度的妙曼身姿斜倚靠著牆壁側臉望來,如霜的月光落在她盈盈的瞳眸裡折射出如波光般粼粼蕩漾的眸光。

半張黃金鬼麵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玄色長裙衣袂翩飛間,大朵大朵的曼珠沙華鮮豔怒放,烈如火黑如墨,灼灼耀目。

“嬌嬌……”裴矩心底忽而一定,眼中似有驚喜之色閃過,但隻是眨眼之間就變成了穩重與淡然,仿佛之前火急火燎趕來見佳人的不是他一樣。

白菁唇邊泛起輕嘲的淺笑:“原來,石郎還記得妾啊……”

她的聲音越壓越低,彆有意味的目光自裴矩身上的如火的喜袍吉服上掃過,“妾竟不知,今日是石郎娶妻的良辰吉日……所以石郎還未曾見到妾便急著要走,是怕妾耽擱了郎君的洞房花燭夜嗎?”

裴矩怔了下,方才在新房裡聽聞媚音,他情急之下都沒來得及把身上這新郎的喜服換掉,就匆忙跑出來見她。

哪知卻被逮了個正著。

“這……”

此時被她一語道破今日成婚之事,裴矩心中難以抑製的生出窘迫尷尬……與心虛。

他本該是行事周密細致的性子,今夜穿著新郎的吉服來與紅顏相會,這番作為與那些負心薄幸的男人有何區彆?莫怪乎那幽幽的媚音含著怒火戛然而止,裴矩此時思及此事,都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他怎麼就跟中邪似的昏了頭,不管不顧的追了出來?往日那些算無遺策的縝密都被狗吃了嗎?!

念頭劃過,突然急中生智。

裴矩當即沉下臉冷漠道:“成親不過權宜之計,何來洞房花燭夜?此舉隻為成就我魔門大業。”

“是嗎?”白菁輕嗤的反問道。

啊這……

權宜之計?

好你個裴矩,敢情娶她還委屈了你不成?

白菁氣得眼冒火花,雖然知道這隻是裴矩拿來應付幽靈豔鬼的借口,但她還是覺得好氣哦。

真是開了眼了,這男人究竟是怎麼做到這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裴矩上下嘴皮一碰,深情款款的哄著家裡的正妻又故作深沉地騙了外頭的紅顏知己,可把他給能得!他是訛獸成精嗎?滿口謊言沒句真話,比她這豔鬼還會騙人,他這麼能咋不上天呢!

“倒是妾孤陋寡聞了。”

白菁蓮步姍姍走出巷子,沐浴著清冷飄渺的月光似霧般飄到裴矩身前,冷睨著男人冷峻的麵容,輕嗤道:“妾也是魔門中人,怎麼不知魔門有什麼大業需要石郎與旁人假作夫妻拜堂成親?看來妾來得不是時候,竟攪了郎君的好事。”

她的嗓音又輕又柔,然而一張芙蓉麵卻是似怒非怒,任誰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怨恨不忿。

裴矩臉色變得極為難堪,他閉了閉眼卻是啞口無言。

偏偏血肉下的又冷又硬的骨頭卻在她銷魂蝕骨的魅音裡不知所措的軟了下來。

“嗬~”她垂下眼瞼,月光照在她絕色的容顏上,纖長的睫毛掃落下層層暗影,“石郎果然風流,難道昔日恩愛都是妾自作多情了嗎?”

說話間,白菁神色卻是驀地冷了下來,她如疾風般撲向裴矩,張口惡狠狠的咬住裴矩的脖子,毫不留情下了死口。

霎時一股鈍痛湧來。

裴矩悶哼一聲,壓根兒沒料到她一言不合就上口咬人,就像是一隻發怒的狸奴又凶又蠻橫。

密密麻麻的鈍痛侵蝕著他的感官,痛楚襲來的瞬間變成更深的難耐,不是痛卻比任何痛都要折磨人。

裴矩的身體繃成了一張拉到極致的長弓,長袖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內力傾注在掌中,無形的真氣湧動,仿佛下一刻就雷霆出掌,將白菁橫掃出去!

然而裴矩最終卻是捏緊了拳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任由女人咬著他的脖子發泄怒意。

“為什麼不還手?”

許久,白菁才感覺到那股無名火消了下去。

她鬆開牙關時,裴矩玉色的脖頸上已經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顆顆血珠沁出,看上去頗有幾分觸目驚心。

“你生氣了。”

裴矩苦笑著回道,嗓音嘶啞又低沉,既縱容又無奈。

脖子上的痛非但沒能消去裴矩身上的那股子骨酥筋軟,反而凝成更深更濃的酸澀,迅速湧向四肢百骸。

裴矩長袖下的拳頭上根根青筋暴起,他極力壓下了那股來得又凶又猛的潮湧。

“石郎倒是乖覺。”

白菁語氣涼涼。

目光落在被她咬出來的傷口時,眼神裡卻是帶出了幾分心疼,她忽地伸出舌尖舔去傷口上沁出的血珠,貼著裴矩的耳朵似嗔似怒的罵了聲:“既然知道妾生氣了,那石郎又為何要哄騙我?”

難得這男人這麼自覺,那般放任的態度將她的一顆心都泡在了溫水裡,滿腔的慍怒都被消融了,哪裡還能生的出來火氣?

“難道我長了一張能被男人三言兩語糊弄過去的蠢相嗎?”

裴矩沉默不語,眸色幽深辯不清情緒。

她不蠢。

她不僅不蠢,她還很聰明,聰明絕頂到讓人深覺可怕。

在一個智計謀略都不輸於他的女人麵前編造謊言,哪怕是真假參半的話也很難騙過她的耳目,此時此刻裴矩忽然什麼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往日的巧舌如簧都在此刻變成了啞口無言。

“我知道你在哄我,”白菁似笑非笑的勾起紅唇,“可惜了,女人不僅喜歡自欺欺人擅長為情郎開脫,更愛遷怒於彆人。妾怨石郎薄幸另娶,卻也不忍重傷與你,隻能怪旁人不長眼非要與我這妖女搶男人了……”

話音未落,她運起輕功翩然躍起,如鬼魅般順著裴矩來時的方向掠去!

裴矩心底猛得一個咯噔。

不好,她要去殺人泄憤!

崔氏裴氏兩家聯姻結盟之事不容有失,若是阿瑜有半分損傷,這事隻怕難以收場!

情急之下,裴矩催動真氣運於足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趕了上去。

嗖嗖——

破空之聲略過,挺拔修長的身影如電光般落在了白菁身前,紅衣在夜風裡衣袂翩飛。

白菁神色一凜,足下蓮步挪轉,旋身一轉,擦著裴矩的肩膀飛身躍起,如雨燕般直射入裴府。

裴府內張燈結彩,喜字燈籠在廊簷下搖曳生姿。

白菁腳步一頓,很快選定了主院的新房衝了出去。

簌簌——

竹枝一陣劇烈的晃動,火紅色的身影廊簷下橫穿而至,殘影飄忽之間,借著對府中地形的熟悉已經迅速攔在了白菁身前。

一隻有力的大掌當空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攬住白菁纖細的腰肢,抱著她翻身竄進最近的客房裡。

砰砰——

細碎聲音很快裴府中巡邏的護衛,兵戈相撞之聲響起:“有賊人擅闖裴府!”

裴矩抱著白菁落地滾了兩圈泄去衝力,便聽護衛厲嗬聲乍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上追趕而至,眼看就要衝進客房來。

“都退下!”裴矩一聲厲喝。

“大人。”聽出裴矩的聲音,護衛止步行禮。

裴矩應聲道:“賊人已被本官擊退,爾等退下吧,今夜加強戒備,尤其是主院,絕不能讓賊人擾了夫人安眠。”

說話間裴矩緊緊抱著白菁的腰肢壓製住她的反抗,大掌更是捂住了她的紅唇,生怕她突然出聲。

“是。”

好在護衛並沒有懷疑,抱拳應是後就聽命奔向主院,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周圍再度恢複了寂靜。

“……”

白菁一動不動,十分配合的讓裴矩支走了周圍巡邏的護衛,畢竟她不可能真的跑到主院去把自己給殺了啊。

等到護衛們走遠,她才不甘心的重重的咬向裴矩的手,惡狠狠的叼著男人的手掌又咬又磨!

裴矩自知理虧,苦笑著任由她將手掌咬出血來。

兩人久彆重逢,他身上就已傷痕累累。

“好你個石之軒!”白菁又恨又氣,“果然待夫人情真意切啊,當著我的麵兒特意調遣護衛嚴加防範,這是生怕我害了你夫人的性命嗎?”

“嬌嬌……”裴矩見她眸中怒火熾烈,無奈的歎息道,“是石某有負於你……但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情仇與旁人無關,何必遷怒於無辜之人?”

“虧你還知道你有負於我!”白菁咬著牙恨恨道,“那日你我山洞定情,這才過了幾日,你就背著我另娶嬌妻,石之軒你這是要置我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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