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風雨驟停。
殘月自雲層中悄然探出了頭,一抹霜華輕綻散落在窗台前。
延禧宮內紅燭垂淚,月撫窗前樹。
燭光幽深, 月光朦朧映出一片樹影斑駁。
白菁靜靜地坐在紫檀木拔步床上, 回憶劇情。
在她斷斷續續的記憶裡, 這部名為《大清天子》的清宮劇的劇情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劇中從滿清的開國之君皇太極的生平事跡開始講起, 一直講述至康熙王朝,中間曆經三代帝王的後宮愛恨情仇,夾雜著各種狗血天雷的劇情, 包括但不限於彼此誤會、下藥陷害、流產喪子等等, 裡頭的皇後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心機深沉的惡毒女配,在帝王與他的真愛之間製造了無數的誤會, 讓他們的愛情最終以慘劇收場。
因為披著清史的皮子, 過審時要求必須尊重史實, 也就造成了與時下那些講究善惡到頭終有報的影視劇截然相反,這部清宮劇裡的惡毒女配從頭一直活到了劇終,安享榮華富貴。
早年電視劇播出的時候, 多少家庭主婦抹著淚邊看邊罵, 罵導演不做人罵皇後惡毒罵好人不長命, 心疼兩代皇帝與妃子彼此相愛卻不能相守,雙雙殉情而死。
當時這部劇一度火遍了亞洲,甚至擁有了多個國家的翻拍版本。
若非印象實在深刻, 白菁又怎麼會在隔了數年後還能清晰的回憶起劇中一些經典名場麵?從而意識到她穿成了劇中的惡毒皇後?
*
三更已過,五更未至。
天邊微光浮現,晝夜交替之際天色將明而未明。
“伺候本宮就寢罷。”
白菁從寢床上優雅站起,張開雙臂。
“是。”
四個隨身侍奉在側的宮女恭恭敬敬的屈膝福身,彎腰上前輕解她胸前的青鸞盤扣, 搖曳的燭光映在她如玉的側臉上,膚白如凝脂溫潤而細膩。眼波流轉之間,折射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娘娘……”卓瑪輕柔的拔下白菁烏黑鬢發間的翠玉珠釵,取下了妃製吉服冠冕。
侍立在牆邊的宮女弓腰伸手接過冠冕,輕手輕腳的放在了梳妝台前。
四個大宮女聯手脫下白菁身上石青色緞繡八團靈仙祝壽紋夾吉服褂,伺候著她走到屏風後沐浴更衣。
浴桶裡熱氣嫋嫋而上,白菁閉眼靠在桶壁上,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後。
一個宮女正舉著微燙的熱水澆在她的長發上,又沾了太醫秘製的護發洗頭膏小心翼翼的揉捏著白菁的發絲。
“娘娘,”卓瑪伸出蔥白細嫩的指尖輕輕按摩著白菁的秀發根部緩解著她的疲憊,輕聲低語道,“方才全德子來報信兒,說是見著皇上的聖駕正往延禧宮而來……”
白菁意味不明的側頭看了她一眼。
“宮門落鎖了嗎?”
卓瑪回道:“已經落了。”頓了頓她試探般詢問道,“要不奴婢再去傳個話兒,讓守門的粗使太監再把宮門打開?”
宮廷內闈之中,三宮六院的朱紅色宮門皆由精鐵製成,門上皆設有三道鎖,兩扇宮門加起來重達五百斤,每次開關宮門都需要八個青壯粗使太監同時拉門才行。
宮中規定,各宮內院當寅時開啟宮門酉時落鎖。除非皇帝指名某位妃嬪侍寢,否則其餘宮苑當嚴格遵守宮規行事。
然而後宮女子仰人鼻息而活,一身榮辱皆係於帝王之身,多少後妃總懷著承恩的期待,敞開宮苑大門徹夜不鎖,靜待帝王臨幸。
“不必。”白菁語氣淡淡,“既已落了鎖,就按規矩來罷。”
宮中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白菁前頭才把門給鎖了,眼下又巴巴的去開門,如此行事豈不平白無故落人話柄,教人看了笑話?
皇帝是萬乘之君,但白菁也是科爾沁尊貴的郡主格格,何必上趕著倒貼?
白菁的矜貴高傲來源於家族給的底氣,隻要科爾沁上的薄爾濟吉特氏不倒,她的地位固若金湯,永遠也不需要委屈自己放下身段尊嚴去與那些妃嬪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
白菁向來有自知之明,她的心態擺的很正,她不遠萬裡從草原來到這座富麗堂皇的紫禁城,是為聯姻而來,皇帝之於她不過是同住一個屋簷下的鄰居。
她不需要討好鄰居,兩人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相敬友睦,自然是最好的結果。若是渣皇帝非要跟她鬨,她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
“格格,若是皇上來了延禧宮……”卻吃了個閉門羹。惹怒了他,格格豈不是要受冷遇?
雖說格格已是內定的繼後人選,然而皇上卻遲遲不肯鬆口立後,硬是頂著朝中眾臣與太後的壓力勉強封了自家格格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