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眉峰不滿蹙起,但目光掠過白菁時下意識的壓下了那點不快,冷冷地瞥了眼吳良輔。
“……”
吳良輔飛快地低下頭,可憐巴巴的縮成一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白菁眼中笑意盈盈,順口解圍道:“正巧,臣妾餓了。”
她睡了個懶覺,醒來才喝了半盅燕窩就急著出來接見庶妃們,一早上確實沒怎麼進過食物。鬼體飽了,但這具人身還餓著呢。
“傳膳。”順治輕吻了白菁的側臉,慢慢鬆開手。
吳良輔哎了一聲,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趕緊打發宮人去傳膳。
白菁才剛從人肉墊子上站起身,柔軟的手又被大掌用力的牽住。
“先去前殿用午膳。”順治低聲道。
白菁從善如流的應了聲。
*
用過午膳,天氣越發炎熱。
窗外蟬鳴聲聲,夏風拂動樹影婆娑起舞。
數個宮女執著宮扇對著角落裡的冰盆揚扇,縷縷涼風迎麵而來,吹散了屋裡的悶熱。
白菁與順治臨窗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張檀木小桌。
吳良輔躬身將一疊疊的奏折分類呈上案桌。
他身後的簍子裡裝滿了各地官員千裡加急送來的折子,這些折子大多是請安折,但也參雜著一些急奏文書,通常吳良輔會特意挑揀出重要的奏折先讓順治批閱。
明黃色的奏折摞成山高堆在桌上,桌麵正中央擺放著一隻三足金蟾香鼎,鼎蓋刻有鏤空花紋,栩栩如生的金蟾仰頭吐出一縷檀香,凝神淡雅的香氣模糊了順治的俊美的五官。
屋子裡垂手恭立著十來個宮女太監,都如擺設般無聲無息,靜得沒有絲毫聲響。
白菁懶洋洋的眯著眼靠在軟榻上,同情地看了眼埋頭辛勤批閱奏章的順治。
皇帝這份職業,當真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遲,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國事,這工作強度996見了都要甘拜下風。
嘖嘖嘖……
白菁毫無感情的讚歎了一句,轉頭愜意的端起桌案邊消暑的冰酥酪,撚著湯勺就著筆墨落在紙上的沙沙聲快活的乾完了一整碗冰酥酪。
她將空碗遞給卓瑪,意猶未儘的道:“再來一碗。”
“琪琪格,”順治聞聲抬頭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冰酥酪性涼,不易多食。”頓了頓,他不悅地冷冷瞥了眼卓瑪,淩厲威嚴的目光直看得卓瑪嬌軀一顫,膝蓋一軟反射性的跪了下去,“沒眼見的奴才!主子體弱不易多飲用冰碗,怎麼也不勸著些?”
卓瑪嚇得瑟瑟發抖。
“皇上……”白菁拖長了音,撅著嘴不滿地道。
這狗皇帝怎麼回事?管那麼寬?
大熱天,既沒空調也沒電扇,她多吃兩碗冰酥酪降降火怎麼了?
而且白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身體倍兒棒著呢。所謂體弱不過是個萬金油的說法,但凡白菁不想做不想乾的事兒,她連借口都是現成的,她弱她有理。
但是以往恃弱而驕的豔鬼可從沒想過,狗皇帝會拿這借口斷她吃喝!
白菁忍不住誹謗道:她以前怎麼不知道順治帝除了情種之外還是個管家公?連她吃什麼喝什麼都要過問,那些奏折還不夠他處理的麼!
“還不去給你們主子上碗燕窩粥!”順治避開白菁撒嬌撒癡的模樣兒,厲聲道。
他怕再看下去自個會禁不住她的嬌嗔由著她吃那寒氣重的冰碗,落下一身寒氣。
“是。”
身上的無形的壓力一消,卓瑪甚至都來不得看白菁的臉色,拿著碗如蒙大赦般的奪門而出。
白菁:“……”
她輕哼了聲,直接翻了身背對著順治。
“皇後,你真是好大的氣性。”順治從奏折裡不經意間瞥見這一幕,漆黑的眼眸裡不由得染上了些許笑意,薄唇微勾隻覺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是少吃一碗冰酥酪,何至於跟朕生這般大的氣?”
若是旁的庶妃,哪裡敢跟他置氣?
但凡順治稍稍冷臉,庶妃們早已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求饒告罪,彆說是頂著他的怒容鬨彆扭耍脾氣,連動都不敢動了。
琪琪格倒是好,他不過是多關心了她一句,這放在尋常人身上求都求不來的恩典,反倒被她給埋怨上了。瞧這驕縱的小脾氣,若不是將他視作了普通的夫君而非帝王之尊,又如何敢如此放肆?
“你不給我吃,我就生氣!”白菁轉頭斜了他一眼,媚眼橫飛,嬌蠻任性得緊。然而這樣令人生厭的情緒出現在她嬌媚絕色的臉上卻顯出了一種極致的吸引力。
鮮活生動無比。
“恃寵而驕!”順治無奈的搖搖頭,狀似抱怨道,“朕真是把你慣得不成樣兒了。”但心中卻很是受用。
他曾於龍座之上四麵楚歌,君不君、子不子。連血肉相連的母親都為了權利與他漸行漸遠,徒留他在這龍座上在權利傾紮中掙紮,仿佛從他登上至尊之位的那一刻起,他注定是個孤家寡人。
直到此時此刻,麵對生動鮮活的琪琪格,順治才恍然有了直擊靈魂的愉悅,那是深宮內院裡感受不到的尋常夫妻之情,彼此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而琪琪格越是在他麵前鬨彆扭耍脾氣,越是顯出了親昵親密之態。
她沒有將他當成帝王來敬畏,而是視作夫君來敬愛。
“……”白菁背著順治,垂下眼偷偷翻了個白眼。
狗皇帝一臉春色蕩漾,肯定滿腦子思想又在跑馬了。
這腦補的功力,讓白菁直呼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