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婆婆說了對大嫂的懷疑(1 / 2)

翠翠想起給龍灣三隊寫信, 是在搬進隔壁後。

此時已是五月了。

原計劃三月多就能搬家,沒想到一改後翠翠又有了新想法,打算把一樓兩個臥室打通做成小型實驗室, 這便延長了改造時間。

這段時間在前線的聶家父子來了一封報平安的家書, 可以說是一家人最大的安慰了。

翠翠每天定時定點看報紙, 聽收音機,家裡其他人也陪著聽。

小孩隻是聽個熱鬨,收音機還不如捉麻雀, 滾鐵環有趣,章謹之則從反複提及的帝國主義和平演變裡聽出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再思及大院裡的年輕娃娃這段時間越來越激進的行為, 不由得感到擔心。

“宣宣,在學校彆跟著鬨。”

聶宣逗著兩個妹妹玩泥巴, 聞言抬起頭,咧嘴笑得跟二傻子差不多:“奶奶,我沒去。”

貼大字報還不如回家逗妹妹好玩呢。

這時候章謹之又慶幸自家價格孩子是“學渣”,沒成為大家眼裡上進勤奮的好孩子了,至少,不會在分辨不了是非的情況下被小夥伴們裹挾著去做他們以為正確的事。

幾個小家夥不愧是一家子兄妹, 都想著玩,吃。

老大老二十多歲了還能蹲地上陪妹妹玩泥巴,帶著她們爬樹打小鳥……

往日裡覺得不夠優秀的點在這個狂風暴雨逼近之際卻又那麼讓人安心。

“嗯,知道就好,沒事少跟著晃,回家幫奶奶照顧弟弟妹妹。”

聶宣答得飛快:“奶奶,我知道了。”

清明前後,魏老頭收到翠翠寄來的信。

信裡夾雜著幾張全國通用的油票, 絮叨著讓他們好生照顧身體,唯有叮囑學明那一段讓魏老頭品出了非同尋常的意味兒。信裡說,不管外頭情況如何,一定不要丟下書本,也不要瞎摻和,老老實實做好學生的本分。

似乎要發生什麼的大事的樣子。

等學明再次放假,魏老頭就把信裡的事說了,學明聽完,恍然大悟。

就把學校最近近來人心浮躁的事說了,待聽到學生在課堂上公然朝老師扔泥巴後哄堂大笑時,魏老頭表情頓時變了,忙問:“你沒跟著扔吧?”

“怎麼會?”

魏學明搖搖頭,道:“溫老師傳道受業解惑,我尊敬她還來不及呢,其實搗亂的隻有平時學習不好愛又欺負人那幾個,其他人還幫溫老師了呢。”

魏老頭說:“學校太混亂的話,你就先請假回家吧,等什麼時候平靜了再回去。”

“何至於此啊。”魏學明覺得老爹杞人憂天,想得過於嚴重了,信誓旦旦道:“校長肯定會約束他們的,他們很快就會被公開批評,向溫老師道歉。”

魏老頭卻不那麼樂觀。

同一種現象,京市有了,連玉帶這樣的偏遠小地方也有,彆的地方就沒有了嗎?明顯有什麼在逐漸失控了,作為普通老百姓能做的就是能躲就躲保全自己。

“反正你腦子彆跟著發熱。”

一旦身份對立,幫誰都是糊塗招兒,寧可啥也不乾,也彆蠻乾瞎乾!

魏學明還是覺得自家老爹危言聳聽。

結果沒過幾天,挑釁質疑就發展成了貼大字報,隨處可見的《深入開展革命大批判》。而事情發展得遠比他想象的迅猛。

很快學校被搞亂,課堂紀律徹底沒有。

終於有一天,溫老師在課堂上被不知道扔的石塊砸破了腦袋。

而在一些有心之人的推動之下,這股無人控製的火勢迅速蔓延,黨政機關幾乎癱瘓,城裡年輕人開始聚集遊行……

魏學明停課回家了。

這時候,誰也沒料到這場風波會持續十餘年。

魏學明一邊跟著父母拾掇地裡糧食,一邊想著何時能回學校上課,還給翠翠回了信,暗暗誇自己聽話沒搗亂。

翠翠收到信,才發現魏學明的老師正好就是溫柔。

“你要不要給郝建設打電話問問,他對象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受傷沒?”

兩家相鄰,馮一銀跟婆婆關係也還成,最近沒少聽她念叨看黃曆挑吉日的事,想來郝建設和溫柔處得不錯,至少兩人都有組建家庭的意願。郝建設又跟自家男人是發小,翠翠希望熟悉的人都好好的。

“嗯,是得問問。”

“隻要家庭成分沒問題,溫老師應當是安全無虞的。”

就算要批判,也得先過成分這一關,怕就怕溫老師的家庭背景不夠紅,被有心人逮住以此攻訐。

這幾天所裡也是風聲鶴唳的,他就看見有那麼幾個保密項目的科員每天都要被叫走,說是安排人給他們上兩小時思想課。

其實光上課遭人白眼已是輕的。

總參大院和炮兵文鬥沒結果,還武鬥了一場,八死二十多人受傷,木倉炮都使上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個個年輕的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滿大院無不震驚!

因著出了事,幾個軍區開始嚴格約束起大院子弟們的行為,這才稍稍安穩了一點兒。

“成分十多年前就劃分好了,之前也沒搞得這麼如火如荼,令人費解。”

從分土地那會兒,階級成分就劃分好了。

比如魏家。

魏老頭給人做過掌櫃,但在舊時代,店掌櫃本質上也是主家的奴才,加之魏老頭這人眼光毒辣,最懂木倉打出頭鳥了,攢的身家藏得那是嚴嚴實實,他又是龍灣三隊本家人,是以成分就被定為了貧農。

整個生產隊連個地主成分的都沒有,頂破天了也隻有幾戶富農。

因此翠翠幾乎沒有階級鬥爭的記憶,對階級成分認識不足,可話又說回來,這都是十五六年前劃分的,若是大首長想搞革命,為何不在分土地時就一塊搞了?

事態如此竟沒有遏製,聽說過陣子還要接見全國鬨革命的年輕人,翠翠想不通,隻能告訴自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彆拿自己的鹹魚求穩心思去思考領導人的想法。

“算了,管好咱們自己就是了。”

翠翠放棄思考。

話題很快拐到彆的方麵:“周六小軻的生日,媽說,孩子逢十是大事不能湊合,宣宣霄霄滿十歲時家裡操辦得也很隆重,問要不要去國營飯店訂桌?”

章渝州下意識擰眉。

“多事之秋,在家煮兩桌就行了。”便是這場風波波及到自家的可能性很低,卻也沒必要自找麻煩。

翠翠點頭,到陽台收衣服。

邊走邊道:“我也覺得不妥,你一會兒過去接孩子時跟媽說一聲。”

翠翠最近上班製基因液,下班就在一樓敲敲打打,每天要不孩子呆夠了自己回家,要麼就是章渝州下班後再去接。左右中間就隔了兩戶人,兩個孩子已經認識回家的路了。

“好。”

有的人擔心局勢動蕩,整個社會變得危險,比如翠翠兩口子;

而有的人則是欣喜若狂,想要抓住機會,比如魏華明!

自從得知翠翠信裡寫了什麼後,他沒害怕,也不像弟弟那樣對未來感到迷茫,相反,他覺得機會到了。

這個機會不是套近乎而來,不需要他戴著麵具與誰交好,而是天賜良機,一旦抓住機會,鯉魚化龍指日可待。

魏華明暗暗蟄伏,他收集報紙,不放過收音機裡任何一個跟“文化”有關的信息,終於,在一些學生開始組織大串聯,自稱革命小將後,他猛地意識到——快了。

那些學生揣上幾塊錢,雄赳赳氣昂昂回到學校。

跑去總務處領了紅布再去城內找裁縫做成被麵大小的旗幟,請寫字好的先生題寫兩行大字“某某中學/革命串聯隊”,再到總務處找一根粗竹竿,插上旗子,最後到學校開上一張介紹信——

以往開介紹信條件繁複,如今已是誰想開就給誰開了,可見秩序崩潰到何種地步。

有的小隊還跑去問縣長,能不能坐車串聯,沒想到縣長還真就應了。

這些天車站裡時常能聽到檢票員舉著喇叭高喊:“串聯的趕快上車,縣裡批準你們不要買票,馬上就開車!”然後就是一群少年人欣喜若狂,收起大旗,帶上竹竿,魚貫跳上大客車……

魏華明知道,當大串聯發展到一定規模,引發更大的動亂後,上邊肯定會想辦法控製。

他在等這個“控製”!

事情如他所料,甚至比他預想的來得要早。

次年二月,一些權威雜誌發表社論,傳達大首長的最新指示:“在需要奪權的那些地方和單位,必須實行革命的三結合方針,建立一個革命的、有代表性的臨時權力機構。這個機構的名稱,叫革命委員會”。

玉溪縣也成立了革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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