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若嫻端坐在妝台前，手裡拿著一枚小巧的垂露珍珠墜子輕輕晃著，人有些呆呆的。
挽香一邊給若嫻挽發髻，一邊說道：“四爺約莫是昨個兒那碗涼麵吃壞了肚子，早間飲了一碗豬肚湯就走了，也不知上書房那邊備沒備點心。”
胤禛但凡在府裡，自來是與若嫻一道用早膳的，今個兒早早走了，挽香怕若嫻多想。
若嫻想起昨夜胤禛的輾轉反側，又想起胤禛昨日那話來：“福晉做的，便是毒·藥，也要吃的。”
“不對。”若嫻輕輕的揉捏了下手裡的珍珠墜子，自己掛到耳側，問道：“宋氏與李氏可過來了？”
挽洛從落地罩後頭繞出來，手裡捧著兩套旗裝，不滿道：“五更天就候著了，奴婢瞧著，怕是想要伺候四爺用早膳呢，可惜了了，今個兒四爺急，早早走了。”
若嫻眉心微蹙，愈發沉靜了幾分：“既是來了，就讓兩個進來伺候吧。”
挽香微愕，若嫻一向懶得理會兩人，這三年一直調養著，隻逢年過節讓兩人在外頭磕個頭，請個安，今個兒這是……
挽洛卻是高興的：“福晉想通了才好，這侍妾可不就是伺候福晉的，您早該這樣了。”
挽洛說完，將手裡的托盤放在一旁的高幾上，讓人傳宋氏與李氏進來，又去拽了挽香，讓她一並當甩手掌櫃的：“有宋格格和李格格呢，你都做了，她們做什麼？”
宋氏與李氏一道進了暖閣，規規矩矩的給若嫻請安。
若嫻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掃，李氏便也罷了，身上穿了件半新不舊的豆青旗裝，但宋氏……
若嫻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盈盈站起身來，點了高幾上的托盤道：“就穿那件橘粉寶相暗紋的吧。”
李氏還沒動，宋氏已然立起身來，展開旗裝，替若嫻更衣。
若嫻踩著花盆底，比宋氏略高。
宋氏一抬手便是一股醉人幽香，她原就清秀，今個兒穿了套漢人的水藍斜襟素錦掐腰小襖，並白綾羅裙，踩著軟底繡鞋，儘透著溫柔可人，莫說是個男人，便是若嫻瞧了，都覺得宋氏這會兒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你的腿，養好了？”若嫻輕飄飄的幾個字，讓宋氏腿都打了哆嗦。
宋氏牙齒打顫回道：“多謝福晉體恤，已然大好了。”
若嫻盈盈一笑：“女人家還是要仔細嬌養著，彆好了傷疤忘了疼。”
宋氏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仿佛當初那蝕骨之痛，又一點點從膝蓋上頭鑽出來，若不是敢在那當口小福晉病了，挪出宮來住著，沒人去管她，怕她這雙腿早便廢了。
碧茶早就備好了早膳，被挽洛一個眼風瞧過去，立刻懂了，把食盒抬過去，便往落地罩跟前一立，不挪動了。
李氏這會兒倒動起來，挽了袖子，卸了鐲子和戒指，又用溫水淨手，將食盒裡的膳食一碟碟端出來。
宋氏學著李氏的模樣，一左一右侍立在若嫻身邊布菜。
若嫻慢條斯理的用了些，點了那道萬福肉道：“這個是四爺最愛用的，賞給宋格格，太清瘦了，四爺抱著都要硌手了。”
若嫻聲音依舊甜軟，仿佛在和鄰家大姐姐說話，又點了蓮藕排骨湯，賞給李格格：“沒外人，就在這用吧，送回去，又涼了，寒涼了身子，不好給四爺綿延子嗣。”
宋格格聽聞這話時，身子不自覺的哆嗦了下，被若嫻看得真切。
若嫻眯了眯眉眼，盯著宋氏用那碗萬福肉，宋氏像是硬吞下去的，忍得眼眶都紅了。
若嫻捧著粉麵桃腮，疑惑道：“宋格格這是怎麼了？身子不適嗎？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
宋氏立時撂了竹著，哆嗦著道：“妾……妾身無礙……”
李格格也跟著跪下去，沉穩回道：“回福晉的話，宋格格飲食一向清淡，慣吃不得油膩的，這才失了禮數，福晉勿怪。”
若嫻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笑眯眯道：“原是如此，倒是我難為你們了，罷了，你們還是回去吃吧，本是賞賜，倒好像我欺負你們了。”
宋氏與李氏走後，若嫻倚在美人榻上，仍舊盯著那膳桌上的萬福肉發呆，半晌她坐直了身子道：“碧茶，讓大廚房把這幾個月的菜單子拿過來我瞧瞧。”
碧茶正收拾膳桌，不懂若嫻這是何意。
若嫻含笑道：“我瞧瞧四爺在外院主要點了什麼，我學著做，總不能再讓四爺吃了那難吃的，但隻拿外院的未免太打眼了。”
碧茶笑著回道：“福晉放心，奴婢這就去。”
若嫻一整日窩在暖閣裡沒出去，看完了菜單子，又喊挽洛對府裡頭用的丫頭小廝，菜單子容易，府裡頭用的人卻不老少，人還沒見了一半，天色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