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碎玉投珠 北南 8323 字 8個月前

家裡突然多一口人,這不是小事兒。

可無論如何人已經帶回來了,總不能又攆回去。

大客廳衝著門的位置是一雙圈椅,左邊那一半是沙發電視,右邊那一半是吃飯的大圓桌,丁漢白給人家起完名字就在沙發上一歪,翹著二郎腿看電視。

他如同一個帶頭人,既然態度清晰,那另外三個兄弟便跟著做。丁爾和隨便找個由頭閃回東院,丁可愈站在沙發後麵跟著看電視,薑廷恩年紀小坐不住,一會兒躥出去,一會兒又蹦進來。

沒一個搭理紀慎語。

紀慎語踩著厚實的地毯直發慌,後背不停沁著汗水,他第一次來北方,以為北方的夏天很涼快,沒想到也那麼熱。

獨自杵著,動不敢動,覺出自己是個不速之客,於是汗流得更厲害。

丁延壽和薑漱柳向來恩愛,隔了一周沒見有說不完的話,而紀慎語甚至都沒喘著氣,太過安靜,以至於他們倆把人都給忘了。

直到薑廷恩從外麵跑進來,大呼小叫的:“姑父!門口那幾隻大箱子都是你帶回來的啊?!”

紀慎語的反應先於所有人,他回頭看了薑廷恩一眼,然後轉回來看丁延壽。丁延壽用手掌衝著他,說:“都是慎語的,你們幾個年輕力壯的幫忙搬一下。”

薑漱柳猶豫著:“搬到——”

丁漢白的右眼皮縱了兩下,聽見丁延壽說:“搬漢白院子裡,就住正屋隔壁那間。”

幸災樂禍的笑聲響起來,丁漢白一拳砸在丁可愈腰上,他想抗議兩句,可隻有他的院子裡空著兩間屋。起身繞過沙發,一步步踩著地板迫近,他行至紀慎語麵前,無奈又嫌棄地說:“走吧,五師弟。”

紀慎語帶著滿鬢汗珠跟丁漢白出屋,因為緊張而加重呼吸,他的幾口大箱子鎖好放在大門內,這讓其他人更加不高興。

丁可愈插著腰:“大姑娘出嫁也沒這麼多東西吧。”

丁漢白用鞋尖踢踢,紀慎語急出聲:“彆動!”

兄弟三人微愣,同時覷紀慎語一眼,丁漢白揣起褲兜,好整以暇地立定:“光我彆動?我覺得都彆動了,你自己搬吧。”

紀慎語為剛才急吼吼的態度道歉:“裡麵的東西不禁磕,我一時著急,師哥彆跟我計較。”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紀慎語此刻蹙著眉一臉難色,也叫丁漢白有點發不出火。下馬威點到為止,他招手讓丁可愈和薑廷恩搬一口,他和紀慎語合力搬一口,來回兩趟把幾口箱子全搬回小院。

丁漢白獨自居住的小院布滿綠植,後砌的一道灰牆挖著扇拱門,北屋三間,兩臥室一書房,南屋兩間,打通後放料和機器。雖然屋子不少,但都不算大,三口大箱子堵在門口滿滿當當。

薑廷恩擦著汗說:“這麼大的箱子搬進去怎麼放啊?”

紀慎語往屋內觀望:“靠著牆行嗎?”

“不行。”丁漢白拍褲腿蹭的塵土,“你住這兒,不等於這兒就是你的地盤,仨箱子塞進去難看死了,開箱留的留,扔的扔,彆想弄一屋破爛兒占地方。”

紀慎語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臉通紅:“我沒破爛兒,都有用。”

丁漢白也是個嬌慣大的,最煩彆人與他跟紅頂白:“你個小南蠻子和誰頂嘴呢?”說完不再幫忙,洗把臉就走,薑廷恩和丁可愈就是倆狗腿子,跟著走到小院門口。

丁漢白故意說:“叫上老二,咱們師兄弟去追鳳樓吃午飯。”

丁可愈開心道:“大哥,我早就饞那兒的上湯魷魚須了!”

“吃什麼魷魚啊。”丁漢白回眸往屋門口瞧,“今天吃揚州炒飯!”

正午熱氣升騰,紀慎語守著三口大木箱立在台階上,他能進屋嗎?可是還沒得到丁漢白的允許,萬一挪了椅子碰了杯子,丁漢白回來後找茬怎麼辦?

他從恩師病危就伺候著,前一陣忙活喪事幾乎沒吃過、沒睡過,三兩遭傷心事接踵而至,眼下跟著丁延壽奔波回來,在完全陌生的城市沒安身、沒定心,此刻立在日頭下哪也不敢去,詢問又怕添麻煩,疲憊心焦間差點栽下台階。

薑采薇來時就見紀慎語惶惶然地站著,臉蛋兒紅撲撲,裡層的頭發都汗濕了。

她快步過去給紀慎語擦汗,說:“我是漢白的小姨,姐夫離開好幾天,剛才去店裡了,我姐去給你買日用品和新被子,你怎麼傻站著?”

薑采薇的出現無異於雪中送炭,紀慎語感激地笑起來:“小姨,我叫紀慎語。”

“我知道,名字真好聽,紀師父給你取的?”薑采薇推紀慎語進屋,“那哥幾個給你臉色看了吧?你不用在意,我姐夫收徒弟要求高,多少故交的孩子想拜師他都沒答應,漢白就不說了,其他幾個人雖然愛鬨,但也是拔尖兒的。所以你直接被收了徒弟,還從揚州那麼遠帶回來,他們彆扭著呢。”

紀慎語急忙說:“我不會給丁師父丟人的,我手藝還成。”

他想說自己也不賴,到底是沒好意思。

薑采薇噗嗤笑出來:“先吃飯,吃完洗個澡睡一覺,晚上涼快了再收拾。”

紀慎語用單獨的行李袋裝著些衣服,件數不多,但做工細致,讓人隻能想到倆字——落魄。他洗完澡坐在床頭撒癔症,等頭發乾透才敢躺,怕弄濕枕頭被丁漢白抓小辮子。

床頭櫃上放著本《戰爭與和平》,他拿起來看了一會兒,等犯困想睡時把書按照之前擺放,假裝自己沒有動過。睡也不敢敞開了睡,貼著床沿平躺,不翻身不蹬腿……比紀芳許辭世時還安詳。

他並不怵丁漢白,他隻是知道寄人籬下要有怎樣的教養。

丁漢白早將紀慎語忘得一乾二淨,帶著倆小弟吃完飯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又去兜風,開著車折騰到日落才回來。

他進院時終於想起多了個人,壓著步子頓在富貴竹後,瞟見那三口大木箱仍在門外擺著。闊步過去,輕巧跳入臥室中,領導檢查般開始審視一桌一椅。

紀慎語嚇得從床邊坐起來,手裡還拿著《戰爭與和平》,他太累了,一覺睡到日暮才醒,他又喜歡看書,翻開想接著看一章,結果一章又一章,忘了時間。

丁漢白走到床尾:“沒把我的書簽弄掉吧?”

紀慎語低頭翻找,書頁晃過哪有什麼書簽,他急忙看床上和地板,慌道:“我沒看見書簽,是什麼樣子的?”

“金片鏤空,一朵雲。”丁漢白強調,“黃金。”

紀慎語彎腰撩起床單,可床底也沒找到,書本變得燙手,但他沒有無措太久,擱下書就跑了出去。他掏出鑰匙開箱,從裡麵摸出一隻包裹,層層舊衣舊報打開,露出了裡麵零碎的玉石。

丁漢白有些吃驚,站得遠也看不真切,問:“你做什麼?”

紀慎語目光灼灼:“我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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