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默然不語,合魂之前,她喝了一滴孟婆酒。
這是蘭芽在她離開地府時送給她的,極其珍貴,告訴她這東西能安定神魂。
既然要合魂,阿嬌就飲了一滴,沒想到這一滴孟婆酒竟有這樣的功效,那一魄擠進她體內,要將她吞並時,阿嬌的神魂絲毫不受侵犯。
阿嬌不敢牽動神魂,又怕項雲黷衝上來救她,落入人偶的圈套,她絞儘腦汁勸說人偶:“他是貴人命格,殺了他業報太重,我們倆都一起倒黴。”
人偶沒想到她自顧不暇,竟然還想著要救項雲黷,哧笑一聲,卻不答阿嬌的話。
阿嬌身體微動就覺得神識被拉扯,這比肉體上的痛苦還更甚,她從來怕疼,這時卻哼都不哼一聲。
人偶看著她:“怎麼?說不出彆的來了?那我就請你看一場好戲。”
它手掌一揮,結界顯現出邊界,項雲黷已經衝進了屋內。
人偶瞥了阿嬌一眼,眯起眼笑:“楚服,去吧。”
楚服斂身放下手中的托盤酒盞,口中應聲:“是。”,從懷裡摸出那把匕首。
阿嬌雙目圓瞪,珠淚滾滾,腮邊升起團團珍珠色的霧氣,她扯動著頸項搖頭:“楚服不要。”
“殺了他對娘娘隻有好處啊。”
楚服話音未落,匕首“噗”一聲入肉,插進人偶的體內。
人偶已經擁有肉身,這一刀刺在後腰,紮的隻餘下刀柄在外,人偶不痛反笑,雙眸流轉,粉唇輕抿:“你果然選了她。”
楚服再低頭看時,寒刃化為烏有,刀柄變成了桃枝,攀著她的手往上,紮進她的心口。
“被人害得多了,總會學的聰明一點的。”人偶輕輕搖頭,誰也沒給它驚喜。
楚服一擊未中,飛撲到阿嬌的身上,想用神魂護住阿嬌,但來不及了,桃枝插進她的心口,將鬼心挑了出來。
楚服最後看了阿嬌一眼,張口欲言,一聲“娘娘”還未能傳到阿嬌的耳邊,魂體便似泡沫那樣炸開去。
阿嬌撲上去要接住那些泡沫,指尖還未觸碰就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
鬼死,就是魂飛魄散。
人偶興高采烈:“真高興啊,我都有許多年沒這麼高興了。”它細細品味一番,又不滿意的看著阿嬌,言語飽含痛意,“留仙死時,我可比你現在要疼得多了。”
它指尖拍著玉幾案,忽而笑了:“有了,就讓你來殺了劉徹吧,你動手跟我動手都是一樣的。”
項雲黷一直在結界外打轉,突然眼前升起一團白霧,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阿嬌在哭,他喊她的名字:“嬌嬌。”
白霧之中一級一級的階梯升起,阿嬌在玉階之上,她一直在哭,淚眼朦朧,根本就看不清項雲黷的樣子。
項雲黷三步並作兩步往上爬,可這玉階看上去有百來級,好像直通雲霄,他能看見阿嬌張著嘴衝他大聲喊叫,但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人偶指尖一抬,阿嬌立刻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往玉階下去,她掌中緊握匕首,衝項雲黷大喊:“你快走!”
她以為自己在大喊,可發出的聲音細如蚊吟,項雲黷終於衝上來,一把抱住了她。
腹間一涼,阿嬌手中匕首尖,插進他小腹。
鮮血汩汩流出,瞬間浸紅了襯衣,項雲黷一隻手按住小腹,一隻手箍住阿嬌的手腕,匕首被打在地上。
他臉色煞白,嘴唇顫抖,卻握住阿嬌發抖的雙手:“彆哭。”
人偶笑意還未綻放,頭頂便是一道天雷響起,房頂被砸出一個口子,一道白影躥進屋中,狐狸爪子“啪啪”拍地,露出尖牙,威嚇人偶。
阿嬌早早折斷了傳音柳,可柳萬青遲遲不來,還是胡瑤看見那柳木斷了,知道阿嬌遇上危險,不顧天雷將至,偷跑了出來。
她是一路飛來的,尾巴毛都讓雷給轟焦了一搓。
胡瑤還未能化形,但已經快了,她偷跑出來,飛過鹹陽原,天雷緊追在後,現在那平原上一個疊一個的雷坑。
她已經能說人語,安慰阿嬌:“彆怕,有我呢。”
人偶笑了:“又送上門來一個。”
胡瑤能化人形時她就不怕,現在連人形都沒修煉出來,就更不怕了。
屋外電閃雷鳴,阿嬌伸手捂項雲黷的傷口,他本來還能站立,漸漸支撐不住,鮮血變了顏色。
那刀尖上淬了屍毒。
他就躺在她眼前,臉上血色儘失,一塊一塊綠斑冒了出來,瞳孔失色,人劇烈顫抖,過不得片刻就沒有了呼吸。
阿嬌木怔怔跪坐著,伸手推他,可他雙眼緊閉,一動都不動。
“項雲黷。”
無人回應。
人偶笑了:“這是我生剖小鬼煉出來的,一個鬼胎煉出來的,一點都沒有浪費,現在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項雲黷讓她彆哭,阿嬌就咬著牙不哭,她就算現在哭得再慘,項雲黷也聽不見了,她把餘下兩滴孟婆酒都給項雲黷喝了,讓他靠牆躺著。
陽間不能相聚,那就到地府重聚。
阿嬌抹抹眼淚,抬頭看見屋頂劫雲湧動,雲層內紫電閃爍,阿嬌飛身上前,抱住人偶,把它拖出屋外,一道天雷,正打在兩人中間。
雷電打到半空,一劈為二,天空先暗再明,頃刻間雲消霧散。
胡瑤探頭出去,就見地上兩道天雷打過的黑影,阿嬌不見了蹤影。
屋外還有趕來的柳萬青,他半身被打得焦黑,形容狼狽,胡瑤又急又怕:“你怎麼現在才來!”
一叉腰才發現,自己重新修煉成人。
柳萬青癱開手掌,一團赤色魂火在他掌心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