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鬆舉起手,展示右手無名指上的素戒：“師兄，我是有家室的人。”
淩成一臉著急，比沈青鬆還要著急,“你聽我說。”
他壓低聲音：“今天早上，那個新聞一出來，全公司的人都很高興,這個時候有個電話打進來說要找你，我以為又是采訪的,於是轉告不接受采訪這件事,誰知，電話裡的女人竟然說，她有私事要找你，讓我們轉告，她是你的前女友。”
“幸虧當時前台小妹也去跟大家一起慶祝了，我剛好在門口,接了電話，要不然……”
他遞給沈青鬆一個“你懂”的眼神,然後偷偷塞給對方一張小紙條。
“青鬆啊,你好好想想,哪個前女友？要不要和弟妹說？怎麼和弟妹說？”淩成一臉擔憂。他這師弟,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青鬆心裡其實想到了，這應該就是劇情來了。
他打開紙條,是電話號碼。
不過，他立刻將紙條塞了回去。
淩成一臉懵,就差問出“乾啥啊”這句話。又不是他女朋友,沈青鬆乾嘛把電話號碼給他。
沈青鬆故作深沉：“你先幫我保管,我要和顧細說一下這事兒。”
淩成反應過來了,如果手裡有紙條，那更加說不清楚了，十分理解，“行，我先幫你保管。”
沈青鬆點頭：“我明天出院，下午去公司，回複這個電話，到時你作為我的律師在場，萬一有什麼糾紛，也好處理。”
沈青鬆平時愛家護家，淩成隻想到是情場上的事情，太過激動，忘了還有情感糾紛這回事，“不會給你冒出個私生女來吧？”
沈青鬆眉毛微挑，不愧是做律師的，見慣各種場麵，竟然一下子猜對了。
不過，他現在可不能說出來。
“我也不知道，明天再看吧，”沈青鬆話鋒一轉，“順便，我要和大家宣布一件事。”
沈青鬆和淩成都是律所的大boss，兩人擅長的領域不同，三觀一致，平時什麼事都有商有量，所以目前為止，相處得很愉快。
兩個人單獨的時候，也比較放鬆。
“什麼事？”淩成隨口問。在他看來，可能就是增加一下公司的新規定。
沈青鬆開門見山，扔下驚雷：“我打算休息幾年。”
淩成一口水嗆在嗓子裡：“什麼？”
“你沒開玩笑吧？”不對，沈青鬆不會是開這種玩笑的人。
“你看看我現在，因為這件事，不僅滿城風雨，估計全國人民都認識我了，以後我負責案子，要是被有心人拍出來，放到網上，那豈不是會為委托人增加風險。”沈青鬆有條有理地說。
他接著道：“要是贏了，那還好，要是輸了，那網上的風向會怎麼樣？”
淩成想了一下，這的確有點棘手。沒有誰可以一直立於不敗之地，特彆是有些案子特彆難搞。
沈青鬆道：“我也不是怕輸，輸贏都是正常的，我都會竭儘全力去做，但是我怕給律所帶來不好的影響。”
“師兄，律所發展到現在，它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心血，我們還有很多能乾的員工，他們得靠這份工作吃飯。我不能因為我的個人問題影響到大家。”
淩成遺憾。
這些理由，他能懂，也能理解，但是就是很可惜。
“既然你都想清楚了，那我支持你，我等你回來。”淩成道，“等過幾年，這件事的影響淡下去，你再回來。”
沈青鬆點頭，沒有拒絕淩成的好意。
不過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自學好了再出去。其實這樣的身份對他來說，還是挺有好處的，他有很多實例可以觀摩，應該會對他的學習有很大幫助。
“那我回去了，你明天辦好出院，早點到公司，也和弟妹好好說話。”淩成叮囑。
當晚收拾東西的時候，沈青鬆就和顧細說了這件事。
“那你自己好好把握，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顧細對沈青鬆很放心。
沈青鬆邀請：“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顧細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家裡挺多事的，東紫的房間都還沒布置，而且這麼久沒住人，得打掃吧。”
沈青鬆：“我下午才去，上午在家。”
“這樣吧，”他道，“到時我在家裡看著，你帶孩子們出去外麵玩，打掃灰塵太大，他們在反而不方便，”
顧細驕傲道：“那還用你說，我就是這樣這樣打算的，已經聯係好了家政公司，明天早上九點到。我還和家具公司的人下了訂單，他們那邊有現成的成品，可以直接送過來，十一點到。”
她拍拍沈青鬆的肩膀：“沈先生，以後這些都是你的活兒了。”
沈青鬆：“行，我的活兒。那我明天再下單訂菜吧，還有其他東西，都讓我來。”
他自動舉一反三，說起了其他家務。
現在比較方便，用手機操作一番就能立馬送到家裡來，方便省事。
至於顧細和其他孩子，就去逛街。
得給東紫買點衣服和日用品，這些上網買也行，但是顧細比較想和孩子拉近距離，所以還是逛街。
袁東紫彆扭道：“不是有衣服嗎？怎麼還要買？”
她好幾套運動服，還有睡衣睡褲，還有兩雙鞋，夠穿了。
沈白茜驚訝看過去，竟然還有嫌棄衣服多的人，她認真道：“大姐，你嫌棄衣服多給我吧，我不嫌多，但前提是你不要買運動服。”
是的，現在袁東紫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黑的運動服，就是紅的運動服，在不然就是黃的，在醫院住的這段期間，沈白茜都看膩了。
袁東紫無語，“運動服方便。”
自從上次的猜網絡用語事件後，兩人現在的關係有點微妙，就是你說她們好吧，卻永遠說不到一塊去，意見總是南轅北轍，你說她們不好吧，兩人又能玩到一塊去。
貝貝這個小家夥就不一樣了，她在兩個姐姐當中混得如魚得水，簡直是姐姐們之間的粘合劑。
貝貝一手牽著一個姐姐，左右看看，“我也要買衣服，我要買運動服，還要買公主裙。”
成年人才做選擇，小孩子當然全部都要！
顧細笑道：“好好好，每個人可以挑兩套，待會兒你們自己挑。”
她不乾涉孩子們的喜好，每個人都有喜歡的風格嘛。
沈白茜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去挑自己穿的衣服，而是選了一件白T一條垂墜感工裝褲，塞到袁東紫懷裡：“去試試。”
袁東紫一臉拒絕：“這都什麼呀？”
“什麼什麼呀？”沈白茜明明平時是一副清純小白花的模樣，現在眼睛瞪得圓圓的，頗有點嬌蠻，“衣服本來就是拿來試的，你不試怎麼知道自己穿得好不好看！”
袁東紫不動，兩人對峙。
貝貝這個小跟屁蟲跟在姐姐們身邊，摸了摸衣服，“大姐去試試嘛，這個衣服有小釘釘哎，好酷。”
她說的小釘釘是褲子口袋的一顆鉚釘，小孩子就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
店員正在和顧細打好關係，剛才顧細放話每人兩套，可是重要客戶了。
兩人聽到孩子們的爭執，走過去。
店員笑著勸道：“這位小美女說得對，小哥哥喜歡那就進去試試嘛。”
顧細輕咳了聲：“這是我們家老大，女生。她平時穿這打扮喜歡中性點。”
袁東紫都習慣了，半點不在意。
倒是店員看上去十分內疚和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清，這位客人，要不我待會兒給你送點小禮物？”萬一客人不高興走了，她今天這單大提成就沒了。
袁東紫本來不想試的，就算是沈白茜說也沒用，但一看店員眼神滿是“不要走”的請求，她看不下去了，轉身進了試衣間。
都是出來賺錢的，誰都不容易。
沈白茜在一旁簡直要氣壞了，她剛才說了那麼多，袁東紫動都沒動，但店員一說，袁東紫就進去了。
難道她的口水就這麼不值錢？
她怒目圓瞪，向顧細告狀：“媽！”
顧細秒懂孩子的心情，說起來，可能是演的戲多，看的劇本比較多，她對於孩子的心情幾乎是想想就能明白，這也算是她的優勢。
她小聲道：“是不是覺得大姐不聽你的，卻聽一個外人的？”
沈白茜連連點頭。
她這些天看在對方從鄉下來什麼都不會的麵子上，已經很和諧地和對方相處了。
顧細的表情看上去很輕鬆，一副沒事的樣子，她笑眯眯道：“傻丫頭，你想想，剛才店員說話的語氣和你說話的語氣有什麼不同？”
沈白茜回想了下，一點就通，但還是很生氣：“難道讓我捧著她哄著她進去試衣服？”她才不呢，誰還不是個小寶貝？
她雙手抱胸，十分不服氣。
“沒讓你對彆人討好，即便是家裡人也不行，”顧細說這話時很認真，“你也記住，你不需要討好任何人，你隻需要做你自己。”
“但是呢，有些溝通技巧還是可以試試的，你沒發現，你大姐吃軟不吃硬？”
顧細指指在店裡蹦蹦跳跳的小團子貝貝：“這一點貝貝就無師自通，你看她和你大姐說話，就會釋放自己的可愛，語氣軟得很。可貝貝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吃虧，因為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比如她想讓東紫給她讀繪本，最後東紫肯定會給她讀的。”
話說，貝貝還真是天生的交際小天才，在醫院沒幾天，就能和整個樓層的人熟起來，走哪兒都會有人笑著喊她。今早出院，連保潔阿姨都特地跑過來送行，主要是送貝貝。
這些天沈青鬆帶貝貝比較多，她也是今天想了想，才反應過來。
沈白茜的一雙細眉微微蹙起。
顧細輕聲細語道：“你大姐這個性格，也是個問題，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媽媽不能強硬要求你姐姐變成一個隨和溫柔的性格，那樣的她就不是她啦。”
“我也尊重你的性格，如果實在合不來，媽媽也不會要求你們一定和和美美，你們做自己就好。”
勉強沒有幸福，兄弟姐妹能相處融洽，相互幫助，那是緣分，如果實在處不來，也不必硬生生擠在一起，這樣誰都不高興，何必呢？
可偏偏呀，白茜每次又喜歡湊到東紫身邊，顧細真的看著都好笑，一個在後麵追，一個在前麵跑。
既然這事是白茜主動的，顧細就和白茜細細分析一番，讓她知道要怎麼和東紫相處。不然對方沒得到回應，反而加深了矛盾。
在醫院，她和青鬆都是看到姐妹幾個主動湊在一起，才會讓她們獨處，不然的話，他們兩個大人一般都會在場的。
沈白茜若有所思。
那頭，袁東紫在動作緩慢換衣服，其實進來後她有點後悔，這種衣服真的適合她嗎？看起來就好貴吧？
她看了看吊牌，嚇得“嘶”出一口冷氣，有點貴。
可進都進來了……
說實話，她很羨慕沈白茜一進來就如魚得水的模樣，她看到光鮮亮麗的店，從來都不敢主動進來，甚至於經過店門口都不敢斜視，隻想快點經過，更不用說進來一副理所當然“我要試”的架勢。
所以，她真的不是針對沈白茜，隻是她潛意識裡不敢試，害怕試了就要買下來。
說到底，還是生長環境不同，沈白茜有底氣，而她的底氣……
這時，試衣間門口傳來一道聲音：“東紫，試好了嗎？用不用我幫你？”
是顧細。
袁東紫一愣，所以，顧細會成為她的底氣嗎？
她飛快套好衣服，都沒來得及看試衣間裡的鏡子，生怕顧細等久了。
門一開了，袁東紫低下頭，有點忐忑地扯扯衣服。
“哇！”貝貝坐在小椅子上，托腮發出感歎。
她看向顧細，對方看上去很驚喜。
沈白茜的臉雖然有點臭，可眼神騙不了人，看樣子很不錯。
店員不住稱讚：“好看，這位客人，你個子比較高，身材修長，骨架也好看，撐得起這一身，很適合這一款風格！”
嗬嗬，想讓她掏錢買衣服當然這麼說，不好看也會說成好看，袁東紫想。她剛才隻是為了緩解店員的情緒才會試一試，可不一樣要買。
她正想說“算了”，顧細把她拉到鏡子前。
“好看。”顧細道。
袁東紫這才看向鏡子裡的人，有點不敢相信裡麵的人是她。
她的頭發長了一點，碎發到了耳朵，額錢的頭發，也到了眉毛，臉看上去好像比之前胖了一點，至少兩頰飽滿了些，不再是隻有骨頭。
而身上的衣服，很嶄新，風格怎麼說呢，好像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潮人。至少她在小縣城沒有看到過這種風格。
當然是好看的，價格不便宜呢，這要是她在縣城，可以買十幾件路邊攤了。
顧細圍著袁東紫打轉：“還差點東西。”
她摸著下巴，對袁東紫說：“等等。”
袁東紫有點懵。
顧細在店裡轉了一下，拿了一雙白色老爹鞋，和上身的白T呼應，還拿了一個土黃—色的餃子包，再加上一條長長的銀吊墜，吊墜垂到胸下麵，剛好和顧細給戴上的項鏈形成層次感。
上次顧細把U盤串在了項鏈裡，拿出吊墜後，她還是把這條小細鏈子戴在了袁東紫身上。
袁東紫看上去也挺樂意戴的。
顧細給人調整配件的位置。其實袁東紫的基礎條件特彆好，小麥色皮膚看上去很健康，五官有種獨特的英氣，卻不會是女生男相。
現在這樣子，穿得清清爽爽的，再加上一點點配飾就很好看，袁東紫不像是花，而是像一棵舒展的正在成長的樹。
沈白茜喜歡打扮，現在看到袁東紫的模樣，早就忘了剛才的不愉快，興衝衝建議道：“媽，如果大姐有耳洞就好了，可以戴個銀色的耳釘！”
袁東紫趕緊捂住耳朵。
保護我方耳垂！
顧細看東紫的眼睛都瞪大了，好笑道：“也有那種可以直接夾上去的，不用打耳洞。”
袁東紫連連搖頭。
沈白茜遺憾。
“好了，你看看。”顧細退到後麵，讓袁東紫自己照照鏡子。
時尚的完成度靠細節，這麼一精細打扮起來，袁東紫覺得比剛才那一身好看得多。
說實話，她在街上看到，都不敢認這是自己。
好看是好看，可是很貴呢。
她看向顧細：“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顧細這次卻態度強硬：“要買，這一身這麼好看，直接穿出去吧。”她能看出孩子其實挺喜歡的，眼睛騙不了人。
她向沈白茜使了眼色，然後走上去，輕輕握住袁東紫的手臂，語氣放柔：“穿一穿好不好？真的很好看，超級好看，很適合你。”
貝貝也很給力，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仰頭看袁東紫：“大姐姐，好看，我也想要這一身！你穿出去好不好，這樣彆人都會羨慕我有一個好看的姐姐啦！”
誰不喜歡彆人誇自己好看呢？
袁東紫抿抿唇，不說話，沉默就是答應了，按照袁東紫的性格，她現在絕對說不出“可以”這樣的話，因為太直接了。
“那就這樣吧，先彆換回去，”顧細跟店員道，“麻煩幫我把試衣間的衣服給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