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細和沈青鬆攜手走出小院,接下來，就看如何和村民畫大餅，啊,不,是怎麼如何鼓勵村民們勤勞致富。
兩人一會到村子，沈追鳳和沈追龍就被派出去，滿村地跑，一邊跑還一邊嚷嚷。
“鄉親們,叔伯嬸娘們，我爸和我媽說請大家去空倉庫吃點小玩意兒！”
一聽到“吃”字，大家&#立馬動了。
“小鳳,吃什麼啊？”有人一邊穿鞋子一邊朝外麵大聲問。
沈追鳳頭也沒回：“就是一點小小的東西,隻有一點點啊。”
大家還以為份量不多,先到先得那種。
嘴上一邊說著“這多不好意思”，身體卻很誠實，恨不得使出旋風腿，你推我搡搶著進入空倉庫。
一進去,大家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但足夠誘人的調料香味，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
“顧主任可真是大方，這麼香的味道,一定下了不少料。”
“大嫂子讓我們過去了,快點！”
顧細朝幾個來得早的女人們招手,“帶待會兒想請你們幫我分一下東西，行嗎？”
“行啊,怎麼不行？”女人們滿口答應下來。
一般來說,分發的人可都是肥差,能吃多一點的。
顧細笑道：“剪子在那兒,你們先嘗一塊，然後幫我剪成一樣大小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張蘭芳不知不覺當起了幾個女人的頭頭，拍著胸脯保證。
她可是大嫂子的自家人，這個時候不支持大嫂子，那還等什麼時候支持？
張蘭芳拿起一塊被調料覆上一層很淡調料的魔芋爽，嘴饞地問：“大嫂子，這是什麼啊？”
“魔芋。你們嘗嘗？”顧細也很好奇其他人能不能接受這個味道。
結果當然是，能接受啦！
張蘭芳拿起小小的指甲蓋大小的魔芋，放進嘴裡，一吃，瞪大眼睛。
“好吃！”她都舍不得吞下去了，“我從來沒有吃過滋味這麼好的東西！”
這個時代食物缺乏，沈家村又不是有錢的村子，大家做菜還是以節省為主。做菜的時候，基本就是油布在鍋裡一抹，放菜下去翻炒幾下，加水燉熟，再放點鹽，就出鍋了。
其他幾個女人聽到張蘭芳這麼說，迫不及待也那吃了一塊。
“好吃！下了不少調料吧？”
一這樣說，大家都覺得顧細可大方了，心想，一定要好好給顧細乾活兒。
顧細的了還做了另一種口味，用泡椒來炒。這種做法就多了一點鍋氣，不同的口味，全看個人選擇。
張蘭芳和幾個女人兩種都吃了，兩種都覺得好吃。
“這個魔芋還真不賴。”
“肯定不便宜吧？”
村子裡的人陸陸續續來齊了，顧細讓張蘭芳幾人幫忙分發，讓大家試吃。
吃完的村民們都有同樣的想法，覺得這個魔芋一定不便宜。
顧細等所有人都嘗完了，才站到台上，問：“大家覺得味道怎麼樣？”
“好吃！”
“具體點，是非常好吃！”
“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有個孩子嚎了一嗓子。
大家發出善意的大笑，顧細也跟著笑了，但是沒來由地覺得有點心酸。孩子們連這樣的菜都沒有吃過。
不過，她會和大家一起努力，讓村裡所有人，都能過上更好的日子。
“以後還會有更好吃的東西，”顧細朝下麵的孩子眨眨眼，而後恢複正經，“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剛才吃進去的東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用不用花錢？”
眾人像是小雞啄米那樣點頭。
“肯定很貴啦。”
“我們吃不起的。”
他們這關心的是價錢，現在所有東西都要要錢要票要公分，所有東西永遠是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
顧細朗聲笑道：“那我可以告訴大家，如果你們隻是想要魔芋不需要調料的話，不花錢。”
地下當即有人尖叫起來：“不花錢？”
白撿的糧食啊！
有便宜必須占，這是他們的宗旨！
隻要不餓肚子，怎麼都行。
“哪兒哪兒？”
“顧主任，你快告訴我們，我們現在馬上去！”
“孩子他娘，今晚你帶好孩子，我跟著顧主任找這……啥魔芋去。”
顧細預料到大家應該會很激動，但是沒想到會這麼激動。
“彆那麼激動，我保證我會告訴大家，但是待會兒請大家先聽完我說的話。”她連忙安撫。
大家這才淡定一點。
顧細沒多推脫，指著後山，“我們的後山，就有魔芋。”
村民們有的瞪大眼睛，有的說不可能，但臉上分明是已經相信的表情。現場一片嘩然。
他們在沈家村生活了這麼久，竟然都沒發現還有這個填飽肚子的東西！簡直是浪費老天給他們的饋贈啊！
好多人都心痛得直捂胸口。
“哎呀，心疼死我了！”
“我去了那麼多次後山，怎麼都沒發現呢？”
顧細忙出言安慰大家：“之後，我肯定會帶大家去挖魔芋，也會把魔芋的做法告訴大家。”
“現在，有一個問題需要大家投票表決。”她看向底下的恨不得立馬衝去後山的村民道。
“什麼問題？”大家迫不及待。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是要把魔芋挖出來，自己吃，還是——”
顧細的話還沒說完，底下就有人搶著道：“那當然是吃進肚子裡才是最實在的！”
很多人認同點頭，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顧細嘴角輕揚：“這樣啊，那我就跟袁鎮長說，我們不靠這個賣錢了？”
啥？啥賣錢？
大家傻眼了。
顧細沒多賣關子，把自己和袁鎮長說的內容完完本本地說給大家聽。
“我的想法是，辦個集體作坊，袁鎮長說了，會在我們這兒訂一批魔芋結，發給公社的工作人員當做福利，也會在招待其他鎮的領導時拿出來。”
村民們從沒覺得驚喜來得如此之快，這可是鎮長啊，連鎮長都吃他們村子出品的食物！
雖然村民們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抱大腿”，什麼叫“求生欲”，但這很明顯，肯定是賣給鎮長啊，這樣他們就能有錢了！可以買更多的東西。
這種時候的農民，隻有公分，一年要是沒有其他收入，隻靠賣雞蛋的話，估計隻能攢下給幾塊錢。
可人活在這個社會裡，怎麼可能不需要錢呢？要是有錢，那當然是最好了！
“可是剛才大家說想要自己吃，”顧細逗了一下村民們，“那怎麼辦呢？”
七大爺直接將拐杖舞得虎虎生風，“誰？剛才誰說要自己吃的？”
村民們不吱聲，有個村民站出來，抱住頭：“顧主任，我錯了，你罵我吧！”
為了錢，被打一頓有什麼？
不少人也站出來，道：“對，我們，我們錯了！”
顧細連忙組織七大爺快要打下去的拐杖，道：“七爺，彆，我開玩笑的呢。大家都是一個村，打斷骨頭連著筋，都是一家人！”
“我們的目標，是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未來還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這話說到了村民們的心坎裡去。
剛才話說得太早的幾個村民深受感動，這是自家人才會說出來的話。
“顧主任，你說得對，我肯定聽你的。”從現在開始，顧主任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
“我們一起辦集體作坊，出現不同意見很正常，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起內訌。”顧細提前給大家打預防針。
“就像剛才那樣，吵也吵過了，說也說過了，出了這個倉庫，大家不要把剛才的爭執放在心上，友好相處，”她的目光真誠地看向眾人，“最怕不是未來的困難，而是身邊人不齊心。”
“我們既要共患難，也要同富貴。”
村民們感慨點頭。
他們過了太多的苦日子，現在的生活剛剛好了起來一點，可不能飄了。
沈青鬆這個大隊長上來，道：“往後我們都踏踏實實的。”
村民們齊聲道：“我們一定聽大隊長和顧主任的安排。”
能夠獲得魔芋這個信息，大家已經很開心了。他們以後也是可以掙錢的人了！
村民們沒想到的是，還會有第二個驚喜在等著他們。
顧細說完之後，下台，輪到沈青鬆說。
沈青鬆用平靜的勇氣說了開紅磚廠作坊的事情：“我已經向鎮長彙報過了這件事，鎮長很支持我們。彆的不說，能改善一下大家的居住條件也好。”
有好房子住，誰不想住好房子？
他們之所以還住在土胚房裡，也是沒辦法，還是那個原因——窮。
“如果剛好有彆的村子的人需要買，或者鎮子上的人需要買，那咱們就賣，也能多一筆錢。”
以前這一片沒有紅磚賣，那是因為附近沒有懂得這個技術的人。
沈家村的人被沈青鬆的話給砸懵了。
這聽上去咋像是在夢裡呢？
他們突然之間好幸福啊，不僅可以用魔芋掙錢，還能跟著大隊長學做紅磚賺錢！
每一個人都很激動，激動得不行的那種，恨不得現在出去跑幾圈冷靜一下，可有又舍不得出去，怕一出去，會聽漏信息，不能掙錢。
張蘭芳跟身邊的丈夫沈藍棕道：“你掐掐我，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沈藍棕自己也覺得眼前的場景不太真實，隻是他裝深沉裝慣了，沒多做反應而已。
既然自家媳婦這樣說了，他和媳婦又是一道兒的，那他掐他媳婦兒，他媳婦兒感覺是真的話，那肯定是真的。
沈藍棕這一擰，沒留力氣，下了足足的勁兒去擰，生怕不夠痛，他媳婦兒覺得眼前的一切是假的。
“嗷嗚。”張蘭芳痛得跳起來。
“我讓你擰，沒讓你出這麼大力，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意見？趁機，趁機公報私仇啊？”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愣了一下，咦，自己什麼時候會成語的？
不過，這個小小的疑問並不阻礙她反擊沈藍棕。
沈藍棕不敢還手，獨自承受腰間的擰痛。
男人真的好難啊，媳婦讓你擰，你擰得力氣不夠大，是你的錯，力氣夠大，還是你的錯。
女人的心思，猜來猜去猜不透。
張蘭芳氣哼哼收回手，拍拍手掌，“下次還敢不？”
沈藍棕搖頭。
沈廣慶看父母的互動看得一愣一愣的。
沈藍棕一轉頭，就看到大兒子驚異的眼神。
“看什麼，你也結了婚，這都不明白，這叫情趣，你大伯父說的。”沈藍棕為了挽回在兒子麵前的形象，麵上淡定道。
沈廣慶：這樣的情趣有點重，他似乎承受不來。
大家夥兒鬨哄哄的，是開心的那種鬨。好久都沒這麼暢快過了，好像壓在肩膀的山突然被挪開。
魔芋作坊還有紅磚作坊這兩件事說完，正事基本就到這兒了。
但是顧細現在還負責掃盲班，她提醒了大家一句：“晚上的掃盲班還得開起來。”
有的人很不接，為什麼晚上要繼續學習？這回大家聰明了，沒再直接說反對，而是舉手向顧細提出疑問。
顧細對大家這樣的進步表示很滿意，她掃了一眼關注此事的村民，提問道：“誰能回答這個問題？”
張蘭芳經過林妙一事，思想有了質量的提升。
她躍躍欲試地舉手。
顧細點了她的名字：“蘭芳，你說一下為什麼？”
張蘭芳挺直脊背，麵上十分有光，大聲道：“咱們眼皮子不要太淺。我家兒媳婦，要不是她讀過書，還數學好，做會計這樣的好事能輪得上她？”
這就是一個大大的例子，他們怎麼都看不見呢？
為什麼大嫂子不找彆人去？不找村口的七大爺過去？肯定是因為林妙身上有彆人沒有的能力，這個能力，就是文化知識。
張蘭芳沾沾自喜。雖然她家兒媳婦說，現在還在試用期，但隻要三個月一過，沒犯錯誤，就會被正式聘用了！以後林妙也算是吃上公家糧的人了！他們家祖墳絕對冒青煙了！
顧細欣慰微笑：“沒錯。”
她道：“我知道，村子裡有一些人不服林妙能當上村裡的會計，如果村子裡有人覺得自己的能力比林妙更好，歡迎晚上來空倉庫找我。我可以在大家的麵前給你們安排比賽，如果你們能贏過林妙，那麼村裡的會計也會有你們的一席之地。”
很多知青眼中冒出精光，可是一看到林妙自信滿滿的模樣，他們又萎了下來。
在稱糧那一次，他們也看到了，林妙打算盤的動作快得飛起，他們還真不一定比得過林妙。
林妙繃緊臉，儘量讓自己不露怯。
大伯母說得對，她應該對自己抱有信心。那些在昏黃燈光下練習算數和算盤的夜晚，那些付出過的努力和汗水不會騙人，她應該相信自己。
彆人來比，她也不怕，
這一刻，林妙身上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知青們隱隱地感覺到，林妙不同了。
顧細給大家留出一點消化的時間，而後道：“我知道，很多人一定在想，為什麼要這樣？挖魔芋、洗魔芋、切魔芋，不是力氣活嗎？有力氣乾活兒不就成了？”
有些村民羞怯地點點頭，十分認同顧細提出的假設。
“可你們就不想更有本事？”顧細拋出誘餌，“我隻有一個人，肯定沒有時間一直盯著魔芋作坊，所以，我需要幾個小組長，幫我管事兒。”
“這要是發展起來，咱們的作坊成了廠子，就像是鎮上的棉紡織廠那樣，是不是需要骨乾人才？”
“那你們有聽說過棉紡織廠的技術骨乾還有其他領導不識字嗎？”
那還真沒有！
他們都覺得能進廠裡的人好厲害。
彆的不說，從沈家村出去的人當中，隻有沈青鬆的三弟還有另外一個認識了廠裡女工的年輕人能夠有這樣的機會。
村裡人最常說起的人就是他們兩個，茶餘飯後，睡前夢裡，無不覺得這兩人很厲害，當然，比不上他們大隊長和顧主任厲害。
大隊長和顧主任可是拒絕過鎮上工作的人！
這麼厲害的人，現在在帶領他們建廠，這可真是他們的榮幸啊。
顧主任還說，他們未來說不定還能成為骨乾。這話把大家的心說得火熱火熱的。他們做夢都不敢想能過上那樣的日子。
“魔芋作坊和紅磚作坊名額都有限，誰做得好就能繼續做下去，”顧細道，“還是和學拖拉機一樣的流程，白天乾活兒，晚上培訓考試。”
村民們急上了。
對哦，大隊長剛才說過了，要是能進魔芋作坊和紅磚作坊，除了工分之外，每個月還能領一份固定的工資。
要是以後作坊發展得好，說不定有些人就不用再去田裡乾活兒，而是真真正正地像城裡人那樣，專門在作坊工作，工作的時候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簡直是最好的待遇。
“那我們什麼時候學習？”
“要不今晚就開始學習吧？”
大家一人一句，吵得維持秩序的副隊長頭都大了。
顧細和沈青鬆早就料到會這樣，沈青鬆手往下壓了壓，不怒自威，村民們立刻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