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細和沈桃花的對話當然引起了七大爺和七大娘的濃濃關注。
在兩個老人家的灼灼目光下,沈桃花扭扭捏捏的，看上去似乎不太願意說。
兩個老人家恨鐵不成鋼，有點失望。
顧細趕在兩個老人家開口前,道：“七大爺，七大娘，我先和桃花談談,你們不要著急。再怎麼著急,桃花也不會馬上嫁人的。我先核桃花單獨談談。”
她帶著桃花出去了。
兩人來道僻靜處,顧細柔聲道：“怎麼了？是有什麼顧慮嗎？還是說，你的那位朋友，他不願意讓你告訴彆人？這是為什麼呢？”
沈桃花搖頭,臉上帶著點羞澀：“不是,是我,是我擔心。”
她欲言又止：“我怕家人們不同意，然後去……去傷害他。”
顧細輕笑：“你心疼他？”
沈桃花帶著戀愛中的人特有的情緒，點頭。
“那希望你能享受你的感情,”顧細笑道，“你願意聽聽我的話嗎？”
“當然。”沈桃花迫不及待道。
村裡每一個姑娘都視顧主任為最想成為的人。
她的眼睛極其真誠,極其崇拜,極其尊敬，等著顧細的開口。
顧細點頭：“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說的話,可能會有點打擊到你現在的狀態。”
沈桃花猶豫了一下,點頭。
顧細再次做鋪墊：“當然,我不是說你和你喜歡的人感情有問題,而是我的觀點就是這樣,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
沈桃花深呼吸一口氣，“顧主任，我可以的，你說吧。”
“你們的感情很好，你會心疼他，對吧？”顧細卻話鋒一轉，“我對你的忠告是，不要心疼男人。”
沈桃花震驚且疑惑。
她不敢相信這是從顧細口中說出來的話，咽了咽口水，她問：“為什麼？”
“我不是針對你，更不是針對和你談感情的男知青，而是我對所有姑娘的建議都是這樣的。”顧細認真道。
“可能，很多人覺得談戀愛應該全身心地投入，這是沒錯的，我也讚同享受戀愛的美好。我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戀愛，但也要保護好自己，總結起來，戀愛最好的狀態是，沉溺且清醒。”
“你剛才說，你心疼他，希望他不要受到家人的刁難，那你有和他說過嗎？我猜，應該是沒有對的？”顧細看向沈桃花。
沈桃花眨巴了一下眼睛，點頭。
顧細並不生氣，而是很平靜地闡述自己的觀點：“為什麼不和他說呢？桃花，談戀愛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你獨自扛起所有的事情，隻會讓對方在這場戀愛中的參與感降低，從而降低他在這場感情的投入程度。”
“如果讓你和他結婚，那麼婚後，你是不是打算包攬所有家務？你覺得你心疼他，這是你應該做的，可以讓他好好地休息，對不對？”
沈桃花覷了一下顧細的臉色，遲疑道：“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我娘在家也是做很多家務的。”
顧細道：“那你心疼你娘嗎？你對你爹在家中的表現滿意嗎？”
她繼續道：“你娘是不是做飯洗碗，你爹隻要上桌吃飯就行了？連手指頭都不動一下？”
沈桃花吃驚於顧細為什麼能毫無差錯地說出他們家的生活情況。
她沉默了。
她當然心疼她娘，偶爾也會不滿爹。就像娘說的，爹是那種看到醬油瓶倒了都不會扶的人，彆指望他乾家裡活。
她有時候會感到奇怪，但還是聽娘的話，默默乾活兒。
所以她以為自己以後也是要像娘這樣。
“桃花，男女共同組成一個家，不是讓女人去服侍男人的。在我看來，你們應該共同撐起一個家，一起把生活過得更好。”顧細說出自己的觀點。
“這場感情，也是一樣，你得讓他知道你的不容易，你和他在一起的不容易，他才會更加珍惜。”
沈桃花眼中閃過迷茫，但又好像明白了一點。
“所以，我應該把我在的情況和他說？”
顧細點頭，“我是這樣建議的，如果他很愛你，知道後一定會心疼你，和你一起想辦法，而不是讓你一個人獨自麵對這樣的情況。”
“想想，如果你沒和他說，而是自己獨自一個人獲得了你的家人的同意，他隻會得到你輕飄飄的一句話，根本不知道你在背後的付出。這樣的感情，你得到的你的付出。”
“如果是我，我會更加貪心，”顧細勾唇一笑，“即便我不指望，也不稀罕從男人那裡獲得任何的肯定，可是我卻覺得，我要讓他知道我的不易。這場感情，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在裡麵唱獨角戲。”
這是沈桃花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世界。
她簡單地認為女人應該賢良淑德，應該忍氣吞聲，應該含蓄內斂。
可顧細，卻給她指了另外一條路。
況且，顧細說出這話時，臉上閃現出的自信光芒，正是她很羨慕很羨慕的樣子。
沈桃花心中著實有些搖晃，像是搖搖欲墜的天平，眼看要傾向顧細在的那一端。
顧細拍拍沈桃花的肩膀，再次聲明：“這真是我個人看法，你可以選擇地聽，也可以不聽。”
“還有一些話呢，是我更想說的。”
沈桃花有點愣愣的：“您說。”
顧細臉色嚴肅了點，“你和家人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現在為了一個男人，不相信他們，說實話，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會很傷心。你的爺爺奶奶想來也是這樣。”
“如果你弟弟突然想要娶一個人，可是你不同意，他偏偏偷偷地跑去和人家結婚了，你會是怎麼樣的感受？”
沈桃花：……
可能她會直接上手打人。
沈桃花聽到顧細這樣的話，換了個角度想，果然，她這樣做和顧細口中的做法，其實並沒有太大區彆。
她糾結地繞手指，訥訥道：“我之前是擔心他們不同意，但是……但是我聽您說了後，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問題了……”
顧細點頭，“那我們先回去吧。”
“有些事情，你們需要當麵說清楚，畢竟你們才是家人。”
顧細帶著沈桃花回去，七大爺和七大娘眼巴巴地望過來。
“桃花，我現在問你，你清楚他們為什麼不同意的原因嗎？”顧細在帶桃花回來的時候，就說清楚了，她們回來是解決問題的，而不是製造問題。
沈桃花點頭。
其實原因就那樣唄，擔心她會過得不好。
顧細卻搖頭，“那是表麵上的原因，我覺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愛你。要是不愛你，任由你嫁給誰不行，隻要你能拿回足夠多的彩禮。”
聽到“愛”字，七大爺七大娘還有沈桃花都相互撇開眼神。
在這個年代，以及這個年代的人，而且還是村裡人，他們可能很少會這麼直白地表達愛。
愛似乎是一件很羞人的事情。
可是，顧細說的話都是對的啊。
沈桃花聽到了心裡去，微微動容。
七大爺和七大娘歎了口氣，七大娘掏心窩子地道：“桃花，我們不要彩禮，就希望你能好好地過日子。”
沈桃花撲到七大娘懷裡：“奶奶！”
七大娘摸摸沈桃花的頭發。
沈桃花抬頭：“奶奶，給我點時間，我去和他說。如果……如果……”
她想起顧細的話，如果對方真的喜歡她，一定會想辦法得到家裡人的認可。
如果對方對此無動於衷，那麼，她就是看錯了人。
三人對顧細連聲道謝後走出去，背影十分和諧，和來時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顧細望著他們，若有所思。
沒過幾天，村裡就有了傳言，說是沈桃花和男知青孟小亮在好呢。
顧細聽到消息，回想了一下孟小亮的為人。
之前看不慣陳智強的男知青中，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懟陳智強的。
想起陳智強這個名字的時候，顧細有點恍惚，好像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這樣和沈追鳳說，沈追鳳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小聲地左右看看：“媽，小點聲，可不能讓衛則知道。”
“放心，我之前看過了，他不在家。”顧細配合地小聲道。
沈追鳳拍拍胸口。
母女倆這才放心說話。
沈追鳳同樣感慨：“誰能想到呢？我以前還幻想過，結婚後，要和他在村子裡牽手，要和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
“現在，嗬嗬，去他的，我想起他都覺得浪費我的時間。”
顧細咯咯笑，“那你還挺浪漫的。”
“那可不，我覺得我天生就是適合談戀愛的人。”沈追鳳也就是敢在顧細麵前這麼說了，其他人都會十分不恥於這種觀念，肯定無法理解自己。
但媽媽不一樣，無論自己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對方也隻是會點頭，稱讚自己很有想法。
媽媽才是她最愛的幸福來源。
顧細試探問道：“那你怎麼不和衛則去？”
“彆說了，”沈追鳳頗有點嫌棄，“他的觀念好保守。但是看在他那張臉的份上，我可以原諒他。”
“哈哈哈哈！”顧細大笑起來。
顏控的世界好現實！
“而且，”沈追鳳嘟起嘴，掙紮道，“他還讓我學習，每次和他聊天，他都是勸我多看書，我不喜歡看書啊。”
顧細微笑，心中對衛則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