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咋了，離婚要是能像沈紅飛沈醫生那樣掙錢養活自己和孩子，住上新房子，不知多好。
大雲現在就希望自己能成為那樣的人。
沈家村的人的確如此，整條村子務實得很，最敬佩的是有能力的人。
路上其他人豎起耳朵，聽到沈大雲的回答，連連點頭。
人家大雲唱歌唱得好，這次合唱隊的選拔，顧主任第一個選的就是她，沒有人不服氣。這是應該的。
一群人當中，沈廣蓮、沈大妹和沈二丫這幾個小丫頭最小，大家走路的時候把她們護在中間。
沈大妹和沈二丫去縣城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到了縣城，看到那麼多商鋪，兩人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沈廣蓮一手牽著一個，“不著急，咱們唱完了歌再慢慢看，大伯娘說了，會有自由活動的時間。”
沈大妹和沈二丫的娘都沒能入選，沈廣蓮自詡來過許多次縣城，十分有責任感地扛起了照顧姐妹的責任。
沈大妹和沈二丫不好意思笑笑，眼睛也不四處轉了。
一行人去到縣城的禮堂門口。
顧細讓大家站好，“還是那句話，待會兒，會有人來看大家唱歌，不要緊張。要是因為緊張發揮不好，那多虧。”
沈廣蓮這個小姑娘脆生生地道：“嗯，大伯娘你您說了，台下的人都是小白菜，不用緊張。”
充滿孩子氣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她們放鬆許多，似乎真的沒那麼緊張。
負責人暫時沒有空，是工作人員出來把顧細她們帶進去的，一進去就是去後台做準備。
“顧主任，待會兒就是你們上台了。”
顧細點頭：“好。”
她看向合唱隊，“同誌們，成敗在此一舉，大家加油啊！”
合唱隊女隊員們個個臉色都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剛才明明說不緊張，但我現在還是有點慌。”
“我也是，顧主任，你一走，我們就緊張了。”
麵對大家依賴的眼神，顧細笑道：“我就在台下看著你們，緊張什麼？”
“這樣，”她道，“待會兒你們誰都不要看，就看我，我會根據你們的表演走動，彆擔心，保證讓你們看到我，行嗎？”
“好！”大家齊聲點頭，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答應。
顧細走到台下，和袁鎮長簡單打了一下招呼，而後道：“鎮長，我要和隊員們配合一下，您見諒。”
袁鎮長以為顧細有什麼驚喜，欣然點頭。
幾個大隊長可能是過來縣城公乾，也有可能是特地過來湊熱鬨，反正袁鎮長沒趕人。
表演開始。
舞台上，沈廣蓮牽著沈大妹和沈二丫蹦蹦跳跳出場。
幾個小姑娘人小，心思更加單純，沒那麼多想法，就記住了顧細說的，上台後直接看她，就不緊張了。
幾個小姑娘蹦蹦跳跳出場，似乎看到了前方有東西，疑惑停下來。
就是沈桃花、大雲還有兩三個青年姑娘出場。
沈廣蓮幾人回頭：“姐姐，姐姐，那是什麼啊？”
沈桃花可能有點緊張，笑容比較拘謹，不過還是按照顧細編排的劇情往下走，道：“那是紅梅。”
大雲上前兩步，唱出聲：“紅岩上紅梅開……”
她的聲音嘹亮悅耳，一出來，整個場子都是她的聲音，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大雲唱了兩句後，其他幾個青年姑娘跟著出聲。
一段後，一大群中年女同誌，個個看上去像是剛下工，擦汗的擦汗，挽袖子的挽袖子，扛東西的扛東西，從舞台側麵走出來，加入大合唱，
如果說，幾個小姑娘像是花骨朵的紅梅，青年女同誌是含苞待放的紅梅，那麼這群人數最多的中年女同誌就是盛放的紅梅。
她們的歌聲中氣十足，響亮大氣，給聽眾傳遞無限的力量。
中年女同誌和青年女同誌大合唱，幾個小姑娘像是在一旁學習，身體跟著歌聲，十分投入地搖擺和聲。
到這裡，袁鎮長已經很滿意，他以為這就是全部的合唱隊員，沒想到，第二段主歌的時候，幾道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從另一邊傳出來。
幾個頭發帶著點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年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來。
小姑娘和青年女同誌感覺上去扶著這幾個長輩。
老同誌像是敘說故事那樣，緩緩的歌聲在流淌。
看到她們，袁鎮長忍不住想起一句詩，“落花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最後，幾方彙合，站在舞台中央，相互笑著唱完整首歌。
合唱隊的隊員們越來越自然，到了後麵，已經不用顧細來提示了。
她們沒有伴奏，是清唱，可響亮的歌聲和傳遞出來的感情卻好到讓人忽略了伴奏這件事。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明明禮堂裡隻有十幾個人，可掌聲卻像是幾百個人發出的那樣真誠。
“好好好！”袁鎮長用力鼓掌。
他回頭和顧細道：“顧主任，你給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出來。就是吧，你居然沒上場？”
麵對鎮長的打趣，顧細笑道：“您沒發現嗎？這兒沒有伴奏，我是打算給她們當伴奏的，隻是樂器還沒那麼快做出來，沒辦法上台。”
“哦，原來如此。”袁鎮長終於肯放過這個話題。
顧細觀察了一下鎮長的神色，笑問：“鎮長，您覺得可以在文藝彙演上表演嗎？”
這才是她們這回過來的目的啊。
台上的合唱隊隊員現在從歌曲中抽離出來，又重新回到了現實，立即緊張起來，相互握著手，忐忑看向袁鎮長。
她們剛才直接上台，都不知道這台下坐著的人是鎮長！
袁鎮長看得開心，直接點頭：“當然可以。”
負責人也覺得這個很好很不錯，隻是——
“鎮長，這首歌更適合新春文藝彙演，這次是七一……”負責人為難道。憑心而論，這個合唱的設計十分巧妙，完全可以直接搬上台去演。
可這主題，的確是個問題。
袁鎮長沉吟兩秒，看向顧細。
領導看過來，作為下屬當然是要給出解決方案。
顧細十分乾脆道：“要換的話，也行。”
負責人鬆了口氣。
顧細這邊當然沒問題啦。這次亮相，得營造出驚喜的效果，展現給袁鎮長，也告訴負責人，她們是有實力。
隻要獲得了認可，以後還愁沒機會表演嗎？
所以，這首歌可以先放棄，獲得登台機會和知名度才是關鍵。
等出去大禮堂後，顧細也是這麼和合唱隊的隊員解釋的：“我當然知道大家很喜歡這首《紅梅讚》，我也喜歡，鎮長也喜歡，隻是的確不太符合這次文藝彙演的主題。”
沈廣蓮十分聰明地反應過來：“大伯娘，你是說，我們以後還有機會登表演嗎？”
顧細摸摸沈廣蓮的頭：“《紅梅讚》肯定有機會的。”
眾人高興地歡呼，眉目間一掃剛才的鬱悶。
顧細接著道：“我剛才和負責人商量過了，七一的歌變成《唱支山歌給dang聽》，形式給改一改，孩子老人暫時不用上場，要多加幾個大人。”
沈廣蓮幾個孩子和幾個老人一點都不失望，因為她們知道，顧細從來不會騙她們。
她們十分豁朗地接受了這個結果，期待下次文藝彙演的到來。
既然已經來到縣城，那當然還是要逛一逛的，大人們可以分開行動，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有人擔心幾個小姑娘，顧細揮揮手：“你們去做你們的事情，我來帶幾個小姑娘。”
她喜歡帶小姑娘玩。
顧細把幾人帶去國營飯店，這個點很多東西都賣光了，顧細隻賣了幾個肉包子和紫菜蛋花湯。
沈大妹和沈二丫喉嚨滾動幾下，咽下口水，卻沒有動手。
顧細把筷子塞她們手裡：“吃。”
沈大妹在家裡是老大，比較懂事：“顧主任，我們，我們不能……”
“和我客氣什麼，”顧細給兩人一人夾了一個大包子，“等你們長大了，再報答我，不就成了。”
和她們說不用客氣，她們肯定更加手足無措，顧細直接把事情推到長大後。
擁有的東西太少，才會對彆人的好意感到局促，因為無法償還對等的東西。等大妹和二丫長大了，擁有的東西多了，就知道這幾個包子其實不值什麼。
顧細笑道：“我現在培養你們，對你們好，等你們長大了，對我好，不就成了？”
沈廣蓮連連點頭，比起兩人更加自在：“我都想好了，等我長大後掙了錢，第一件事是給大伯娘買好吃的。”
“就你嘴甜，吃你的吧。”顧細輕拍沈廣蓮的肩膀，好笑道。
沈大妹和沈二丫都笑了出來，也不再那麼拘謹。
幾人吃飽，顧細還想去供銷社給她們買糖吃，隻不過，沈廣蓮小大人似的拒絕了。
沈廣蓮：“大伯母，你說的，我們不能吃太多糖，會壞牙。”
沈大妹點頭：“而且等冬瓜糖做出來，我們肯定有得吃。”
之前豆乾開賣的時候，村裡每一戶人家都分得了一些豆乾。
顧細沒想到被小姑娘們“教育”了，她想了想，道：“那我帶你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三個小姑娘一下子向往起來。
縣城裡那哪裡有好玩的地方？
等看到破破爛爛的收費站時，幾人傻眼了。
顧細神秘一笑：“裡麵或許有好東西呢。”
因為這幾個是孩子，她也不敢帶她們去到很裡麵，怕細菌多，就在書本和木頭製品裡麵翻一翻。
沈廣蓮翻到了幾個小人書，沈大妹和沈二丫翻到了一個裝首飾的盒子，她們很喜歡，顧細拿過去，顛了顛，笑道：“眼光不錯。”
她自己也挑了一個成色很好的小匣子。這種一看就是剛運進來沒多久的，放心拿。
顧細用很便宜的價格買到了這幾樣東西。
她帶幾個小姑娘走到無人的角落，把沈大妹和沈二丫找到的首飾盒子打開。
幾個小姑娘都沒看清顧細是怎麼搗鼓的，突然，顧細就翻出了一塊碎銀。
三人瞪大眼睛。
顧細笑道：“這是你們的了。”
沈大妹搖搖頭：“顧主任，你付的錢。”
沈廣蓮和沈二丫連連點頭。
顧細：“你們找到的。”
幾個小丫頭還是搖頭。
顧細想了想，道：“那咱們平分，這個不能拒絕。”
幾人這才不好意思答應了。
“這是你們的小金庫，不用和你們爹娘說要也可以，你們打算怎麼用這筆錢呢？”顧細道，“可以去當了拿錢，隻不過現在當東西肯定吃虧。”
沈大妹咬唇：“顧主任，我那份可不可以先保存在您那兒？”家裡人多手雜，她更加信任顧主任。
沈二丫眼睛一亮，“顧主任，我也想這樣。”
沈廣蓮有樣學樣，也跟著這樣說。
顧細當然沒有拒絕：“可以啊，你們什麼時候需要用，就去找我拿。”
幾人像是倉鼠偷吃到東西，隱秘地開心起來。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幾個小姑娘更加親密。
回到村子，一直等待的村民終於把人盼回來了，有人迫不及待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細把這次的合唱麵試和後續的變動告訴大家。
“我的老天爺哦，你們真的能去現成的禮堂表演？”幾個大老爺們瞪大眼睛。
合唱隊的女同誌們個個仰起頭，驕傲道：“我們不能去，你們能去啊？”
“那……如果你們肯讓我們加入，也不是不可以？”有男人試探道。
“想得美。”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村民們對於能去禮堂表演的人，可真是實名羨慕。
接下來的日子，村子裡不斷有歌聲傳出。
距離表演還剩最後兩天，顧細道：“這兩天不要因為緊張而增加練習，過度使用嗓子反而會造成反效果。”
這話及時點醒了幾個想要加練的隊員，她們恍然大悟，立即改變主意。都到了這一步，她們可不想被替換下去。
表演節目這一天，合唱隊可謂是承載著全村的希望出發。
“加油啊！”
“媽媽加油！”
“妹妹加油！”
合唱隊隊員們穿上統一顏色的衣服，雄赳赳氣昂昂出發。
這個年頭，衣服基本就隻有那麼幾個顏色，很快就湊出來了。
不同於上次的空曠，這次禮堂的工作人員就挺多。
有了經驗，大家放鬆下來。
因為她們是本地村民的節目，所以特地放在第一個出場，大合唱也適合放在第一個節目。
大家走到後台。
文工團的人已經在後麵準備了。
這個時代，文工團可以說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合唱隊的隊員們忍不住悄悄打量。
“哎喲，她們可真漂亮。”
“她們的衣服都好新啊。”
“這麼一比，我們的打扮是不是有點寒磣？”
顧細十分坦然，道：“我們沒必要和她們比，因為我們根本不是在同一個賽道上。”
“我們要展現的是勞動人民的風采，是純樸的力量，在這方麵，我相信就算是文工團的人也比不過我們。”
顧細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隊員們信服地點頭。
突然，身後傳來鼓掌聲。
顧細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綠jun裝的女人，看上去像是文工團的頭頭。
對方頗有些看好戲的表情，帶著點挑釁的意味：“既然你們這麼有信心，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