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撓撓頭，旁邊傳來一道冷靜的男聲：“請問你是？”
“哦，我是市供銷社的，跟著顧主任她們回來，趁早訂貨。”他道。
沈青鬆恍然，點頭道：“要多少。”
陸量道：“你們有多少，我們想要儘快先拿點貨回去賣。”
沈青鬆想了想，“你們怎麼運貨回去？”
“火車，”陸量道，“你們商量個時間，也要麻煩你們幫我把貨運到火車站，我提前打電話回去，到時回到市裡，同事接應我。”
沈青鬆：“有多少要多少？”
陸量擔心自己沒說清楚，道：“我們需要一批魔芋爽，也需要一批禮堂表演的那種，用袋子包裝好的，裡麵有豆乾、冬瓜糖和魔芋爽。”
沈青鬆想了想，“魔芋爽管夠，豆乾來得及，冬瓜糖不多了，可以換成……棗夾核桃。”
他記得顧細說過這樣東西，山裡種魔芋，魔芋在核桃樹下長得會比較好，所以山上也補種了不少核桃樹。
山上還有一些棗樹，這兩樣東西，都是大隊的人去山上打了後，給每家每戶分一點。
按照大家的倉鼠屬性，肯定是留到過年再吃，這會兒應該還有。
“好吃嗎？”陸量有點猶豫。
“我們先包裝冬瓜糖，趁這段時間，做一些棗夾核桃出來，給你嘗嘗，你覺得可以，就繼續做？可以嗎？”沈青鬆立即調整方案。
陸量想想，這樣倒也可以。
“隻是，”他猶豫，“您是哪位？”
就差直接問出“能不能做主”這一句話了。
沈青鬆氣定神閒，沒有半分羞惱，禮貌道：“我是沈家村大隊長。”
陸量“啊”一聲，“沈隊長，對不起，有眼不識泰山。”
在外麵，一個小小大隊長算不得什麼，但現在是供銷社想要從人家手裡買東西，那就要客氣一點了。
沈青鬆搖頭：“幸會。”
陸量：“幸會幸會。”
沈青鬆：“你等等，我馬上讓村民去乾活兒。”
陸量看看那邊堪比趕集的熱鬨場景，咽咽口水，這，有點困難吧？
沈青鬆淡定轉身，兩分鐘後，拿了一個喇叭回來：“下麵，聽我口令，魔芋作坊來訂單了，想掙錢的，立刻給我安靜站好。”
隻一句話，場麵立刻安靜下來，村民們像是被下了鎮定藥一樣，沒有半點剛才的瘋狂模樣。
大家都目光灼灼看向站在高處的沈青鬆。
沈青鬆不說廢話，立即安排任務：“沈五沈六，開倉庫門，其餘人，各回各家，收拾好東西，合唱隊的隊員可以暫時在家休息。十五分鐘後，全部人空倉庫集合，聽候安排。”
“五歲以下的孩子，統一放到幼兒園，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去幼兒園幫忙，幼兒園老師中，出一名老師在幼兒園和老人一起照顧孩子。”
“解散！”
沈青鬆言簡意賅，村民們執行力超好，不一會兒，剛才還熱熱鬨鬨的村民，眨眼間就空空蕩蕩，隻剩下顧主任一個人，仿佛剛才的場景是一場夢。
陸量眨眨眼，簡直神了。
沈青鬆輕鬆跳下大石頭，大步朝顧細走去。
他在顧細麵前站定，語氣裡有著顧細聽得懂的委屈：“剛才你旁邊太多人了。”
他都擠不進去。
顧細輕輕一笑，伸出手：“現在沒人了。”
沈青鬆一把握上顧細的手。
陸量以為沈青鬆是過去找顧細談正事，默默跟在後麵，誰知，聽到這等對話。
陸量：就感覺自己好多餘。
兩人神情對視了十幾秒，才注意到陸量。
沈青鬆輕咳了聲了，說了一下棗夾核桃的事情。
顧細乾脆道：“沒問題。”
“陸同誌，待會兒我先帶你去參觀我們的魔芋作坊，然後就做棗夾核桃。”
聽到顧細這不假思索的回答，陸量鬆了一口氣。
他不怕顧細逃單或者做出其他事情，這可是在市長麵前過了明麵的，有問題，直接去找市長，顧細他們絕對逃不了。
十五分鐘後，空倉庫裡站滿了人，就連合唱隊的人都來了。
對於沈家村的人來說，休息不重要，今晚也能休息，明天也能休息，但是賺錢不能拖。
合唱隊的人趁著大隊長還沒過來，眉飛色舞地和大夥兒說起在市裡的見聞。
沈廣蓮好久沒見到張蘭芳，嘴甜得不行，圍著張蘭芳打轉。
空倉庫裡好一番熱鬨景象。
沈追鳳小聲道：“好像好久都沒有這麼熱鬨了。”
其實明明才幾天而已。
沈追龍：“我也是這麼覺得，好像隔了很久。”
沈青鬆和顧細帶著陸量從外麵進來。
沈青鬆說明情況，聽說要用到核桃和棗，而且還是給錢收購，全村人一下子激動起來，這又要多一筆錢，多好啊！
村民們忍不住小聲感歎：“果然是顧主任，從外麵回來就給我們拉了這麼一單大生意！”
沈青鬆的人員調配具體到每一個人該做什麼，一念完，大家立刻行動起來。
顧細帶陸量去魔芋作坊，道：“你放心，我們涉及到食物的生產都很謹慎。”
陸量一看，果然很謹慎，接觸到食物的人都帶了手套口罩，就連開核桃的人也有手套。
村民們一進到作坊，話立刻變少，和方才在空倉庫的樣子完全不同。
因為他們牢牢記住顧細說的話，做食物的人如果說話，口水濺到食物上，那怎麼辦？
他們可不能做這種事情。
見大家都很自覺遵守規章製度，顧細滿意地進去廚房操作間。
棗夾核桃其實很簡單，用蜂蜜和芝麻把核桃滾一滾，有果乾更好，可以增加口感和滋味，隻是沒來得及準備，就先這樣，味道也很不錯。
而後，把核桃放到去核的紅棗裡，現在還沒有烤箱，不過顧細早在作坊裡搭了一個土烤箱，能用就行。
新鮮出爐的棗夾核桃散發著甜蜜的香味，在路上被風一吹，涼了下來的棗夾核桃更脆更有嚼勁。
陸量吃了好幾個，根本不想停下來。
“沒問題，就照這個做吧。”他爽快拍板。
陸量悄咪咪地想，其實，如果其他地方有棗有核桃也能做，但是隻有人家沈家村的人這樣做了，活該他們掙錢啊。
連五歲以上的孩都被叫去弄包裝了，可想而知，這一天的沈家村人有多忙。
時間就是金錢，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畢竟多發點貨，就能多拿點錢。
甚至於，有些人還通宵在乾活兒。
陸量第二天精神奕奕起來，看到一大車貨的時候都驚呆了！
怎麼就一晚上沒見，這貨量就多了這麼多！
“陸同誌，你說的，有多少要多少。”沈青鬆道。
陸量：“對。”
他是這麼說過，但這也……有億點多哈。
顧細善解人意道：“你可以抽查。”
陸量的確這樣做了，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有點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隻不過，他檢查的福袋，不僅沒有紕漏，反而還多了點東西。
原本福袋隻有一麵有沈家村的圖案標識，現在另一邊也有了圖案，是各種過年吉祥話，他看了好幾個，每一個都不一樣。
顧細笑道：“我們想著過年了，得喜慶一點，所以就趕緊做出印章，連夜在上麵印上。”
這個好！
陸量用力揮拳，十分鐘前，他還對這麼多貨量感到不安，但現在，他覺得有很大幾率可以賣光。
顧細還提出建議：“上麵的字和圖案都那麼好看，可以建議顧客吃完了東西後，剪紙貼在牆上。或者拿回家去逗孩子玩也行。”
她昨晚看到孫文做出來的印章，就想，以後可以設計一款紙福袋，在吃完東西後，可以按照上麵的指引，剪出不同的喜慶圖案或者吉祥話，這也算是另一種傳統盲盒了。
可惜，現在時間緊，來不及。
“好，顧主任，你們的心思很好，我會好好轉達給社長的。”陸量意氣風發，恨不得現在就趕回市裡。
送陸量和貨品去車站，有沈青鬆安排，顧細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她睡到下午才起床，一打開房門，就看到沈追鳳拿著本書蹲在她門口。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嗎？”顧細拖起沈追鳳。
沈追鳳信賴地任由顧細把自己拉起來：“媽，媽媽，你不知道，你不在這段時間，我們過得有多水深火熱！”
顧細從昨天回來一直在忙，倒是真沒時間和沈追鳳幾個孩子聊天。
“怎麼了？”兩人一路走到客廳。
沈追鳳左右看看，沒看到沈青鬆，才把這幾天的遭遇說出來。
“爸說，給我們緊緊皮，”沈追鳳歎口氣，“但這皮，是不是有點太緊了？”
顧細忍住笑，她和沈青鬆有默契，在對方教孩子的時候，絕對不會質疑。
因為她和他愛孩子的心是一樣的。
既然她不會傷害孩子，那他也不會。
“爸也是讓你們養成一個良好的生活習慣，”顧細想了想，道，“以後，我們和你們一起跑，晚上呢，也早點睡。”
沈追鳳：“……不，不用了吧？”
原本以為媽能幫自己搬開爸這座大山，誰知道現在多加了一座大山，要是弟弟知道了，一準會吐槽自己弄巧成拙。
顧細微笑：“要的。”
沈追鳳一看到這個笑容，就知道這個決定已經無法更改了。
“好，”她含淚感動道，“媽，我……我們一起跑。”
感動？不敢動啊。
“對了，你把哥嫂弟妹們都叫過來，我買了禮物，讓他們過來挑一下。”顧細想起鋼筆還沒送出去。
沈追鳳聽到有禮物，瞬間把剛才那件事拋之腦後，“還有禮物？”
那她就不傷心了！
“等等我，我馬上去叫！”
顧細望著沈追鳳飛一般的背影，笑著搖搖頭。
很快，沈追鳳抱著圓圓，身後跟著一堆人吵吵鬨鬨走進來。
首先沈追鳳沈追鳳還有徐小甜、衛則就四個了，沈藍棕那邊，沈廣年林妙還有沈廣蓮沈廣年也是四個，沈紅飛隻有莫雯一個孩子，沈歸黃和王素隻有圓圓一個，加起來剛好十個人。
顧細把鋼筆擺出來，一排過去，場麵十分壯觀。
沈追鳳脫口而出：“媽，你是去批發嗎？”
誰家一買就是十支鋼筆啊，多奢侈！
顧細笑了，當初在百貨大樓說要買十支鋼筆的時候，售貨員都覺得她是來進貨的。
“你們挑吧，不準剩下。”
金錢的光環讓她在孩子們的眼中十分瀟灑。
沈追鳳又是欽佩自家母親的一天，她什麼時候才能這麼有錢啊！
沈廣年箍住沈廣蓮的脖子，“你看著大伯母買的嗎？”
沈廣蓮嫌棄她哥幼稚，翻了個白眼：“大伯母避著我們買的。”
那邊，圓圓小朋友一樣挑起來了：“哥哥姐姐們，我想要這支！”
大家趕緊圍過去。
“我要這支！”
“不行，這支是我的！”
“剪刀石頭布！”
顧細在房間都能聽到前麵的打鬨聲，她走進房間。
沈青鬆已經在試新的羊毛毛衣了。
“怎麼樣？還暖嗎？”她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那件毛衣。
“挺暖的，”沈青鬆十分滿意自己這一件毛衣和顧細的毛衣是情侶衫，“你也換上試試。”
顧細換上了，“走吧，我們去遠梅和盈竹家逛逛。”
沈青鬆點頭，也穿著這件衣服，披上外套，和顧細手牽手走出去。
沈遠梅看到顧細，就知道顧細要說什麼事，有點忐忑。
顧細讓她幫忙把盈竹一家請過來。”
“顧主任，是不是孩子調皮，給你們惹麻煩了？”遠梅的娘劉雲緊張道。
“顧主任，要是做錯了事，你儘管教育，我們都沒有意見。”遠梅的爹保證道。
沈盈竹的爹娘一過來，也是同樣的反應。
顧細搖頭：“你們怎麼對孩子這麼沒信心呢？遠梅和盈竹都很好，這次出去，表現得很棒。”
幾個家長略有不解。他們的觀念裡，隻有孩子闖了禍，才會被其他人找上門來。
顧細不賣關子，為他們解惑：“事實上，遠梅和盈竹不僅沒闖禍，她們還為自己爭取了一個很好的前途。”
她把文工團的邀請說出來，幾個家長怔愣半晌。
劉雲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是我們知道那個文工團嗎？”
顧細肯定：“對。”
她繼續說了一下詹飛雪給出的待遇。
劉雲和盈竹的娘高小月眼眶都紅了，聽到孩子以後可以有新衣服穿，能填飽肚子，還有工資拿，直接抱頭痛哭。
太好了！
孩子們不用跟著她們受苦，可以過上好日子，真是太好了。
兩人沒有絲毫猶豫：“去，一定要去！”
兩個爹欲言又止，訥訥道：“那咱們以後豈不是不能怎麼見到娃子了？”
劉雲睨了他們一眼：“那你們想把孩子留下來，繼續像現在這樣？”
她們沒本事，可不能讓孩子跟著她們沒本事。
兩個爹又搖搖頭，孩子自己掙來的前程，他們怎麼能毀了呢？
父母直接答應，沈遠梅和沈盈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但又十分不舍。
顧細叮囑道：“這件事暫時不要說出去，咱們先把孩子安全送到文工團再說，千萬不能有什麼意外。”
合唱隊的事情高調，是因為可以帶來實際利益，但孩子們這件事不必高調，先讓孩子穩穩當當地成功進去才是首要。
兩對父母連連點頭：“顧主任，我們都挺聽您的。”
跟著顧主任有肉吃啊，孩子們隻不過跟著顧主任出去一趟，回來就有了前程。
劉雲道：“你看吧，我就說顧主任改的名字就是好。”
高小月無比認同。現在說顧細是她的神都行。
顧細和詹飛雪打了一通電話，和對方溝通過後，年後再送孩子去市裡。
“你們這段時間好好陪陪父母，陪陪朋友。”顧細牽著兩個孩子的手，慢慢走在路上，“順便收拾一下行李，記得，一定要帶上書，就算在團裡，也要堅持念書學知識知道嗎？不能荒廢學業。”
沈遠梅和沈盈竹感動點頭。
顧主任的話，她們一定會記在心裡。
沈廣蓮知道了這個消息，拍著胸脯保證道：“以後我的小紅花都換成信封和郵票，我給你們寫信，給你們寄筆記。”
沈遠梅和沈盈竹更加感動了。
三個小姑娘在過年期間玩瘋了，幾個家長知道這是孩子們僅有的團聚時光，難得沒說什麼。
趁兩個孩子沒走，沈青鬆給村裡辦了新年後的第一件大事——通電。
這個事情，值得村裡所有人一起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