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吵, 莫吵。”香瓔年紀雖小, 處事卻老到,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玉瓶道:“安王殿下, 王妃殿下, 不如咱們先試一下,先喂我巨毒,再喂我藥水, 便知是否真的有用。”
“不行!”英氏、張憲、香馥、張暘異口同聲。
安王妃驚訝,“小丫頭倒有幾分膽色。不過,通常來說, 不是該找小貓小狗什麼的來試麼?”
香瓔莊容正色,“小貓小狗, 何嘗不是一條生命?我爹爹身為軍人,絕不會傷害婦孺。而我身為他的女兒,以身試險, 隻能是我自己, 絕不會恃強淩弱,抽刀向更弱者。”
安王妃臉紅了紅, “好狡猾的小丫頭, 小小年紀,便知道拿大道理來壓人。哼,本王妃可不是抽刀向更弱者,張憲正值青壯年,又是武功高強的男子漢, 他可一點也弱。”
話雖這麼說,但安王妃思之再三,一狠心一咬牙,把抵在張憲頸間的刀放下了,“張憲你老老實實待著,休想逃跑。”
“好,好,好。”安王神情激動,連說三個好字。
雖然沒有明著相認,但在安王心目當中,張憲已經是親生兒子了。王妃的刀放下,張憲暫時安全,安王自是欣慰歡喜。
香馥上前幾步,和張憲緊緊抱在一起。
張憲安撫的輕拍香馥肩背,“放心,我沒事。”抬頭向安王妃微笑道:“我妻我女,我嶽母,三個我最重要的人都在這裡,我往哪裡逃?”
安王妃冷哼,“香氏二婚,閨女是香氏帶過來的,並非你親生,彆當我不知道。你裝什麼父女情深?”
張憲和香馥相依相偎,不忍分離,“我三歲的時候,已經喜歡上阿馥了。三十歲的時候,終於能娶她為妻,此生此世,再無憾事。王妃真正愛慕過一個人麼?真正愛慕她,她的一切都會喜愛,自然也包括她的孩子。”
安王妃久久說不出話來。
大殿之中,靜寂許久。
香瓔既感動,又慚愧。
張憲對母親一往情深,但因為香瓔的反對,母親在和離之後,拒絕了張憲的求婚。如果不是香瓔重生了,懂事了,點頭了,母親還會錯過張憲這樣的良人,多吃好幾年的苦……
香瓔悔不當初。
但眼下不是後悔的時候,香瓔振奮精神,殷勤建議,“王妃殿下,不拘什麼毒物,你都可以拿將過來,親自喂我服下。”
“不行!”英氏和張憲、香馥反對。
“我來試。”英氏怒道:“我老都老了,便是一不小心死了,也不可惜!我閨女和我小孫女,都要好好的!”
“不,讓我來試。”香馥叫道。
“我來。”張憲微笑,“我正值壯年,身強力壯,經得起折騰。”
“你上年紀了,還是我來吧。”張暘懶洋洋的道。
張暘信步到了大殿角落,自案台的花盆中摘下一朵顏色殷紅似火、形狀奇特的花朵,像吃尋常點心一樣,一瓣一瓣,將花瓣放入口中。
他的吃相極為優雅從容。
手如白玉,花瓣如血。
“此花名叫火連夕照,產自夕連、夕照這兩個曾經的西南小國。夕連、夕照先後亡國,火連夕照被亂軍所毀,存世數量不多,大概很少有人知道,此花有巨毒。”
張暘手持最後一朵花瓣,向安王妃淺淺一笑,“以毒攻毒,或有奇效。王妃殿下若三十年前便請醫師以此花入藥,或許世子早就痊愈了。”
安王妃臉色如土,“此花乃先父遺物……”
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若早日查得此花來曆,以花入藥,又何須經受這長達三十年的錐心之痛?
“這花有毒?阿暘你中毒了?”英氏慌了。
“瓔兒,快。”香馥催促。
香瓔雖知藥水有奇效,但眼見張暘服下毒花,心慌意亂,雙手發顫,“小哥,把這瓶水全喝了……”
安王妃雙目圓睜,“不可,至少給我兒留一半!”
張暘從香瓔顫抖的手中接過藥水,低笑道:“藥水太過珍貴,舍不得給我喝麼?”打開蓋子小口飲水,心裡美滋滋的。
她為他急了,慌了,真可愛。
安王妃張開雙手,一臉緊張,“你解了毒便罷了,不要浪費……”
英氏奚落她,“這會兒知道藥水寶貝了?你倒是接著裝相啊,接著擺譜啊,哼,我小孫女好心給你藥水,你還懷疑她,不知所謂。”
安王妃一心撲在張暘手中的玉瓶上,竟然由著英氏數落,沒有還嘴。
張暘抿了數口,將玉瓶交給安王妃,“王妃殿下請自便。”
安王妃心急,拿了玉瓶便走,到了門口卻回頭,“張憲,不許逃跑。”
張憲笑道:“我妻我女,還有我嶽母,三個弱女子,可不能做逃犯的家眷。我若逃了,她們如何美美的過日子?”
“放心吧,有我在這裡,我爹爹跑不掉的。”香瓔歡欣鼓舞。
“裝的跟親父女似的。”安王妃看破一切的樣子。
“對於凡夫俗子,血脈決定所有,不是她親生的,她便絲毫不在乎。聖人不一樣的,聖人真能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香瓔諷刺。
安王妃惱怒的瞪瞪香瓔,“老實等著。若世子痊愈,本王妃有重賞……”
“痊愈是不可能是痊愈的,三十年遺毒,積重難返。不過世子症狀會減輕,持續服藥,或以火連夕照入藥,一兩個月之後,再談痊愈兩個字不遲。”香瓔伶牙利齒。
“王妃,三十年的毒,一兩個月解除,很好了。”安王說了公道話。
安王妃板著臉,珍而重之的拿著玉瓶,揚長而去。
安王妃離開之後,大殿之內的氣氛反倒尷尬了。
香瓔擔憂張暘肚痛,體貼的喂他喝水。英氏和香馥也非常關切,替張暘擦著汗,噓寒問暖。
香瓔一邊喂水一邊偷眼張望,隻見安王似是討好又似是歉疚的低低叫了張憲一聲,張憲麵沉似水,並不理會安王。
“阿憲,爹也不想這樣的。”安王不安的解釋。
“莫亂認兒子。”張憲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