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王命人呈上卷宗, 皇帝看後吩咐,“宣靜海侯。”
謝宣心情不好,一個人呆呆站在水邊,不過被內侍帶到皇帝麵前的時候, 謝宣一下子清醒了,行禮如儀。
“你自己看。”皇帝讓內侍把卷宗給了謝宣。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趙方至手書”五個大字, 謝宣眼前一黑,暗叫糟糕。
他投靠定王,是趙方至引薦的。來往傳話, 也全是趙方至。本以為趙方至一死, 他曾經投靠過定王的事便會成為永久的秘密,誰知趙方至還留有手書?
“臣冤枉!”謝宣顫聲喊冤。
溫王譏笑,“這手書不過是趙方至告訴定王,說你是個人才,他有意延攬。如此而已, 你喊什麼冤?”
“這, 這……”謝宣雙手撐在地上,額頭汗珠一滴一滴, 滴在金磚地麵上。
南陽公主瞧著形勢不妙, 向何盈使了個眼色, 何盈會意,假稱身體不舒服要出去透口氣。出去之後命人送了急信給皇太子、太子妃。皇太子、太子妃知道事關瑞王舊部,茲事體大,不敢耽擱, 一起趕來了。
溫王又命人呈上卷宗,“這一份,才是謝宣的罪證。”
謝宣心中恐懼,身體簌簌發抖。
皇帝看過卷宗,眉頭微皺,“據這上麵所寫,是謝宣透露了消息給趙方至,趙方至方知道陳墨池藏有反書,因此設計了陳樂成一案。朕卻記得,陳墨池一直不承認《單武兵法》是他私藏的。”
溫王道:“陳墨池已經承認了。他之所以出家,原因很多,其中之一便是《單武兵法》確係他的私藏,但他畏罪不敢承認,致使他的侄子陳樂成自儘身亡。陳墨池現在出了家,這件往事也不能忘懷,這是他的懺悔書。”取出書信,命內侍呈上。
皇帝看過懺悔書,笑了兩聲,給雍城長公主也看了,“小妹,你看南陽選的這是什麼駙馬。”
雍城長公主瀏覽一遍,歎息道:“賣書之人以書中有寶藏相誘,陳墨池不明真假,重金買下這本兵書。之後知道是反賊所著,但舍不得所花費的重金,沒有扔掉、燒掉,一直帶在身邊。果真如此,這也不是不能體諒。如果陳墨池當初說明白了,怎會送了他侄兒的一條小命?”
溫王補充,“臣以為陳墨池已經出家為僧,過往罪孽一筆勾銷,所以他寫懺悔書的時候,臣答應過他,不會追究他的罪過。”
皇太子責備,“九弟,你怎可不請示父皇,擅作主張。”
太子妃對溫王不滿已久,難得抓著一個溫王的錯處,“陳墨池的罪過是否要追究,自有父皇決斷。九弟,你僭越了。”
溫王衝太子豎起兩根手指,“兩件事。”
“何意?”太子不懂。
“陛下說過,我不是在宮中長大的,不懂宮中規矩,允許我做兩件過頭事。”溫王板著一張俊臉,好像皇太子欠他三百大錢似的,“陛下允許我做兩件,這是第一件。”
雍城長公主道:“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嘛。陛下允許阿暘做兩件過頭事,是特彆的恩典,陛下說話要算話啊。”
皇帝一笑,“朕當著小妹的麵,答應過這個小子,怎可食言。這算是李暘做的第一件過頭事,朕恕他無罪。”
雍城長公主忙道:“阿暘,還不快快謝過你父皇。”
溫王不肯,“他是履行承諾,這樣也要道謝麼?是他應該做的。”
雍城長公主莞爾,“陛下聽聽,阿暘這個孩子,是不是特彆實誠?”
“又憨又傻。”皇帝笑罵。
皇帝在笑罵,皇太子卻心中哇涼。
皇帝對李暘是親呢的,非常親呢,可皇帝從來沒有對他這樣過。
這個從天而降的李暘,這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九皇子,在皇帝心中到底有怎樣的份量?
溫王不高興了,“姑母說我很聰明的。安王祖父,王妃祖母,祖母,我爹我娘,都說我很聰明,他們都喜歡我,對我好。”言下之意,皇帝不喜歡他,對他不好。
溫王指指卷宗,“這些是我從百花巷查出來的。我若不聰明,怎麼查得到?”
“陛下。”雍城長公主小聲提醒,“阿暘這個孩子,脾氣有點倔,認死理。”
皇帝微微一笑,改了口,“阿暘很聰明,廣寧王和吉之平沒有查到的東西,被阿暘查著了。”
溫王得意輕笑,很有幾分孩子氣,“我查到的這些,可以把謝宣繩之以法了吧?”
皇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心中暗暗惱怒。
何盈嫁給謝宣才幾天,溫王便找到了謝宣的罪證。這不是擺明了和皇太子過不去麼?
“你做了什麼?你瞞著我都做了什麼?”何盈哭著捶打謝宣。
謝宣喊冤,“我什麼也沒做,我是冤枉的!”
皇太子看過卷宗,替謝宣辯解,“假定這個趙方至的手書全是真的,也隻能說明趙方至有意延攬謝宣,而謝宣向趙方至獻過一個計策。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了什麼?”皇帝問溫王。
“我給陛下說個故事吧。”溫王躍躍欲試。
太子妃憎恨溫王,見溫王不好好回答皇帝的問話,反而要說什麼故事,忍不住出言譏諷,“陛下日理萬機,哪有空閒聽你說故事?”
“九弟,你又不是說書先生。”皇太子微曬。
“這個故事,還真和一個說書先生有關。”溫王一臉期盼的看著皇帝。
皇帝難得看到溫王態度這麼好,來興致了,“朕連日來為國事操勞,悶了,累了。你說個故事給朕解解悶,說的好,朕有賞賜。”
溫王擺手,“不用啦,小豆包說書說的好才要賞賜,我用不著。小豆包便是那個救了我的小乞丐,他的誌向是做說書先生,將來茶館樓上樓下全是人,全是為了聽他說書而來。他為了說書說的好,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接交,有一天他看到有個男人在路邊哭,他也不認生,便跟人家搭上話了。”
香瓔和杭千嬌、琴川公主坐在一起,聽得很是入神。
“瓔瓔,小豆包遇著誰了?”琴川公主小聲問。
“徐勇,一個惡少,不對,一個闊少。”香瓔解釋。
“這樣啊。”琴川公主滿足了,“一個立誌做說書先生的小乞丐,遇上了一個惡少、闊少,真好玩。”
杭千嬌自然是認得徐勇的,抿嘴笑,“這可是個活寶。”
皇太子、太子妃不得不耐下性子聽溫王講故事,還要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
皇貴妃、淑妃等人也一樣,側耳傾聽,全神貫注。
皇帝興致高昂,“然後呢?”
香瓔笑盈盈站起身,“溫王殿下如果接著講,我怕他不好意思自己誇自己。這一段我來講了如何?”
“講。”皇帝一聽是誇溫王的,爽快點頭。
香瓔笑著把徐勇寧可做一千件好事也要跟著溫王的事說述了一遍,又講了徐勇的第一千件好事是如何的不容易,“……如果不是遇上了蘇大夫這樣的名醫,徐一千便救不回來了。徐勇的第一千件好事,也就做不成了。”
皇帝大喜,“為了跟著阿暘,寧願做一千件好事,這個徐勇有眼光!”
上下打量溫王,想到這般出色的兒子是他親生的,得意洋洋,喜不自勝。
香瓔見皇帝心情好,趁機又把徐勇愛惜羽毛的話說了,皇帝哈哈大笑,“一個改惡從善的闊少,也知道愛惜羽毛了,甚好,甚好。”
“阿暘的光芒,是掩蓋不住的。”雍城長公主很為溫王驕傲,“彼時他不過是身份普通的張小將軍,便能折服徐勇、改變徐勇了。一千件好事,因阿暘而起,這是多大的功德。”
“九弟了不起。”皇太子跟著誇獎。
皇太子心裡驚駭到了極處,也嫉妒到了極處。溫王這樣的才華,這樣的力量,豈不是要把他這位儲君給比下去了麼?可惡,可恨,可惱。
“接下來的事,該我講了。”溫王微笑,“徐勇一千件好事都做了,我不好再拒絕他,但我居於宮中,也沒辦法接納他。我想起來在百花巷隱約聽到過靜海侯謝宣的名字,我便跟他說了,讓他跟蹤監視謝宣,若立了功,我會推薦他進驍騎衛,這樣他便可以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