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貴妃掌管六宮事務, 放美人采女出宮這件事, 由她操辦。
杭貴妃問了尚儀女官,知道宮中並沒有這個先例,謹慎起見, 到悅華宮求見雍城長公主討主意。
香瓔正陪雍城長公主喝茶, 雍城長公主便把香瓔推出來了, “瓔兒這孩子有見識, 咱們聽聽她怎麼說。”
香瓔忙站起來笑道:“姑母都這麼誇我了,我必須覽聞辯見崇論宏議啊。要是我說不出真知卓見,豈不是連累了姑母的英名?”
“巧言如簧。”雍城長公主笑罵。
杭貴妃也笑,“瓔兒這孩子,真是好口才。瓔兒你說,這件事怎麼辦好?”
香瓔連熙華宮的事都是雍城長公主幫著管的, 難得有大展才華的機會,熱心的出主意,“陛下放這些人出宮, 是莫大的恩德。《孟子·梁惠王下》曾有言‘當是時也, 內無怨女,外無曠夫’, 百姓各有家室安居樂業,這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局麵嘛。陛下有這樣的美意,咱們必須不能辜負,一定要讓這些美人采女嫁到如意郎君。”
“那些沒成親的近衛,貴妃娘娘不妨讓人登記了年齡、籍貫、官職等等, 配上畫像,給這些美人采女看。好讓她們心中有數。若是相中了,自然是要設法玉成的。還有,這些美人采女或許有人娘家父母親人尚在,想回家團聚的,也成全她們吧。”
“瓔兒心腸真好。”杭貴妃莞爾。
香瓔替這些美人采女想的很周到,並沒有要隨意指婚的意思。隻不過這樣一來,要花費的功夫會很大。當然了,事情辦得妥貼漂亮,在皇帝那裡能得到嘉獎,又可以在近衛當中拉到好感,娶到賢妻的近衛,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瓔兒果然有見識,就按瓔兒的意思辦。”杭貴妃笑道。
就算隻為了給雍城長公主麵子,她也是要這麼說的,更何況香瓔出的主意確實不錯,很周到了。
“我就這麼一說,貴妃娘娘真采納了呀。”香瓔喜笑顏開。
“瞧瞧瓔兒,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雍城長公主笑微微的。
“瓔兒嫁了人,進了宮,還這麼孩子氣,那是她有福氣,遇著了長公主這樣的姑母。”杭貴妃專挑雍城長公主愛聽的說,“若不是您護著她,她便要學著做皇子妃了,哪有這般自在?”
“還小呢。學做皇子妃,過幾年不遲。”雍城長公主眼神寵溺。
杭貴妃嘴裡直冒酸水。
長公主對香瓔這位九皇子妃可真好。也難怪,長公主無兒無女,隻有李暘這位義子,和親生兒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唉,如果嬌嬌能做這個九皇子妃,長公主也會待嬌嬌這麼好吧?可惜,這麼好的九皇子,這麼好的姑母,嬌嬌沒福份,錯過了。
杭貴妃把香瓔誇了又誇,方才告辭離去。
杭貴妃和這些要出宮的美人采女大齡宮女見了麵,親自詢問她們的意思。
這是件新鮮事,宮裡的妃嬪大多很感興趣,杭貴妃做人周到,邀了許多妃嬪過來,還有太子妃和溫王妃。
被放出宮的這些人當中,娘家有親人的願意回去,沒有親人的則願意嫁給近衛。不過,有幾位膽大的美人采女站出來,說成親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夫婿她們想親眼看過之後再作決定,不想盲婚啞嫁。
“這要求還挺高啊。”有的妃嬪便聽不下去了,冷嘲熱諷,“陛下放爾等出宮,已是天大的恩典,你們還蹬鼻子上臉了。”
淑妃年輕貌美,但她並無子女,而且宮裡年紀最小的六公主琴川公主已經十五歲,皇帝已經十幾年沒有子嗣誕生了,淑妃知道,她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有孩子了。
她沒有孩子,但這些位份遠遠低於她的美人采女出了宮,嫁了年輕的近衛,卻是會有兒女的。
淑妃酸水直往上冒,“近衛要麼是權貴子弟,要麼是良家子弟,出身都是極好的。爾等能嫁近衛,已是陛下格外開恩。你們竟然還不滿足,還想要細細挑選?”
淑妃這麼一酸,彆人倒不好說什麼了。
若為這些美人采女說話,好像和淑妃作對似的。
那幾個站出來的美人采女,有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有的已經哭出來了。
“姐姐,怎麼辦啊?”許美人小聲向她表姐計采女討主意。
她們表姐妹二人沒有站出來,但她們也是想自己挑選夫婿的,不想任憑上頭指婚。
任憑上頭指婚,萬一嫁了個相貌醜的、不順心的,豈不是要胳應一輩子麼?難受死了。
計采女把心一橫,也站出來了,“常言說的好,‘初嫁從親,再嫁由身’,我等進了皇宮,做了美人采女,這是初嫁。陛下遣我等出宮,這是再嫁。所以,夫婿應由我們自己挑選。”
“對,應該讓我們自己挑選。”美人采女們嘰嘰喳喳,紛紛附和。
淑妃被人當麵反駁,氣得滿臉通紅,“美人采女,位份如此之低,也能算初嫁?”但她自己也知道這話沒道理,“好吧,就算美人采女是初嫁,那這些宮女呢?她們可沒有嫁過人吧。”
幾十名大齡宮女,露出焦急的神色。
若是美人采女能挑夫婿,她們隻能任由上頭指婚,那肯定隻能揀人家挑剩下的了,嫁的會是什麼歪瓜裂棗?
淑妃盛氣淩人,計采女心中害怕,身子微微發抖,硬著頭皮朗聲道:“仁宗皇帝時,有皇子私幸宮女,仁宗皇帝大怒,為什麼?因為皇宮中的宮女,全部是屬於皇帝陛下的。他人若敢染指,等同欺君!”
“是有這回事。”素來和淑妃不睦的寧嬪忙道:“這明事理的人都知道,宮女全是屬於皇帝陛下的。陛下賜給了某人,是某人的福份。陛下若不賞賜,誰敢染指?”
“所以說,這些宮女入了宮,也是初嫁。現在出宮,是再嫁,再嫁由身,應該自己挑。”另一名妃嬪笑道。
“謝諸位娘娘的恩典。”宮女們已經跪下謝恩了。
美人采女們也跟著跪下,“請諸位娘娘的恩典,娘娘英明。”
眾妃嬪都瞧著淑妃。
杭貴妃委婉提議,“淑妃妹妹,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便依了她們吧,如何?”
淑妃臉上下不來,“貪得無厭. 得隴望蜀。”罵了幾句,氣衝衝的走了。
杭貴妃有度量,並不和淑妃計較,溫言告訴這些美人采女、宮女,“你們的意思,本宮已經明白了。你們要挑人,人也要挑你們,具體怎麼辦,本宮稍後會拿出章程來。放心,這是你們一輩子的大事,陛下又有明旨,本宮定不輕忽。”安撫幾句,命這些人暫時退下了。
美人采女們離去之時,俱有喜色。
妃嬪們看過熱鬨,感慨了一番,也相繼散去。
香瓔坐在後廂,和簾幕後偷看偷聽的琴川公主咬耳朵,“小暖,方才這位挺身而出當麵反駁淑妃的姑娘,有幾分膽色。”
“嗯,有膽量,也會說。”琴川公主連連點頭,“可惜我以前不認識她。要不然我可以經常找她玩,她一定是個有趣的人。”
太子妃和杭貴妃商量了一些宮務,望了望香瓔,有意提高聲音,“放美人采女出宮是善舉,不過貴妃娘娘要留心,不要讓有些人混水摸魚,借機清除異己啊。”
香瓔隻當她是發瘋,裝沒聽見,毫不理會。
“瓔瓔,我怎麼覺得太子妃在說你?”琴川公主雖天真,也覺得不對勁,“她看著你說的……”
香瓔不屑,“我這個人吧,比較愛裝傻,指桑罵槐什麼的,對我根本沒用。想跟我說什麼,必須開門開山,否則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