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戀愛打賭直播遊戲10(1 / 2)

渾渾噩噩的莊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醫務室的, 回過神的時候,校醫已經快步迎出來,緊張不安地問道:“司冥, 你身體哪兒不舒服?快進去躺著, 我幫你看看。”

莊理起伏不定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校醫的表現讓他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幸也熄滅了。7480說的是真的,司冥得了漸凍症, 否則校醫不會如此緊張。他應該與鐘星雲一樣, 都是受聘於司家的護理人員。

莊理設想過種種意外情況, 也知道愛人的日子不會好過, 卻沒料最糟糕的一種情況已經發生了。

在這個世界, 漸凍症是一種找不出確切病因, 也沒有辦法治愈的疾病。一旦患上它,人的身體會一寸一寸失去知覺,進而癱瘓, 最終死於呼吸衰竭,就像被冰封了一樣。

患者發病的年齡多為30至60歲之間,但司冥今年才剛滿18歲, 他的人生還未真正展開就麵臨終結。

在接下來的漫長生命裡,他死不了,卻也沒有辦法好好活著, 他無法行走, 無法吞咽, 無法說話,甚至連排泄的功能都沒有。

他將失去所有尊嚴和希望, 像一灘爛泥一般活著。

難怪他每天都趴在桌上睡覺, 不與任何人交流。因為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放棄了掙紮和反抗, 無奈又無力地等待著死亡,不是沉入黑暗的死亡,而是清醒的死亡。

每一天他都會睜著眼,清醒地麵對這個世界,卻隻能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腐爛。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莊理越想越難受,完全聽不進司冥和校醫的話,走進醫務室,拉開簾子,把自己封閉起來,然後捂住通紅的眼。

他隻是一個旁觀者都無法接受那樣的未來,司冥的心情又會如何?

莊理簡直不敢想象發病的這段日子司冥是怎麼熬過來的。他痛苦嗎?絕望嗎?會不會整夜整夜無法安眠?

“你是不是很難過?”司冥就在這時掀開簾子,探進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望著這邊。

他自己已經那麼絕望,卻還有心情顧慮小卷毛的感受。

“以後我不會讓那些人渣再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直到你考上好大學,有一個好前途。”他舉起拳頭像在宣誓。

莊理放下手,露出紅透的雙眼,看著這個信誓旦旦說要保護自己的人,分明想笑,剛咧開嘴卻流出兩行眼淚。他終於明白“感同身受”這個詞是怎麼被發明出來的。

最先使用它的人一定與他一樣,都有一位正在遭受苦難的愛人。

莊理伸出手,一把將司冥拉進簾子,將他緊緊抱住。

“我也會保護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輕輕拍打司冥的脊背,無比溫柔地安慰。

司冥抱緊了他,手足無措地安慰,然後陰狠地說道:“以後誰再敢欺負你,我打死他!”

他說的“打死”是真的打死,絕非開玩笑。對於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而言,為小卷毛做任何瘋狂的事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莊理臉上還掛著淚,嘴角卻不受控製地上揚。

傷感和脆弱隻是一瞬,平靜下來之後,他立刻開始思考該如何拯救這個世界的愛人。

“洗浴間在哪裡?我想洗澡。”他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好好想想。

“我帶你去,洗浴間有我的洗發膏和沐浴露,你都可以用。”司冥戀戀不舍地放開小卷毛,熟門熟路地在前麵引路。

莊理去拉他的左手,他耳朵紅了紅,卻沒掙開。

莊理繞到走廊的另一邊,去拉他的右手,他卻立刻閃避,緋紅的耳朵瞬間變得蒼白。

莊理意識到,司冥已經脫離了早期症狀,進入了逐步麻痹的狀態,現在隻是右手,接下來或許會是左手;然後,他的嗓音會變得沙啞,直至無法吞咽;再接下來,他的雙腿也有可能癱瘓,失去行走的能力;最後,他會躺在床上,直至呼吸的能力也漸漸被奪走……

發病的過程看似緩慢,卻是不可逆轉的。

現在的司冥隻是右手麻痹,尚有辦法拯救,等到他連話都說不出來,食物也無法吞咽的時候,一切就晚了!

漸凍症雖然是一種慢性.病,留給莊理的時間卻真的不多了。他站在水龍頭下,閉著眼睛衝了十幾分鐘的冷水,走出浴室的時候眸光已變得格外堅定。

司冥握著一支吹風筒,坐在醫務室的一張病床上發呆,聽見腳步聲立刻看過來,充斥著濃濃黑暗的雙眼馬上放射出快樂的光芒。

“吹頭發嗎?”他用左手舉起吹風筒。

“我自己來。”莊理接過吹風筒,插上電源。

風呼啦啦地吹,屏蔽掉了所有雜音,卻無法屏蔽司冥灼熱的眼神。他站在病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卷毛,像黑暗裡的飛蛾看見了一豆燈火。

然而,當莊理轉頭去看他時,他卻又飛快移開目光。

莊理勾著唇角笑了笑,收回視線,繼續吹頭發,於是司冥又凝神屏氣地看過來,像做賊一樣。他是多麼渴望靠近這個人,卻又多麼害怕離他太近會無法抽身。

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不配擁有任何美好。

他可以保護小卷毛,卻不會在對方心上留下任何痕跡,因為他最終會變成一具腐爛的活屍,露出最醜陋的模樣。

司冥呆呆地看著這個人,眼眶不知不覺便紅了一圈。他忽然感到很難過,前所未有的難過……

察覺到愛人驟然低落的心情,莊理逗弄一句:“你總是看著我乾什麼?你暗戀我嗎?”

“我哪有!你彆亂說!”司冥滿心的難過都變成了緊張,明明在否認,卻高舉雙手擺出投降的姿態。

肢體動作往往比語言更能泄露一個人的內心。他是真的拿小卷毛毫無辦法。

“我都看見了,你還想抵賴。”莊理指了指擺放在病床前麵的一排藥櫃。

櫃子的玻璃門可以反光,所以莊理不用轉頭也能發現司冥癡癡呆呆看著自己的模樣。

司冥這才發現櫃門把自己出賣了,眼珠一瞪,耳朵一紅,竟想也不想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