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倪對此束手無策,甚至不敢提起傅蘊,一滴眼淚也不敢流,生怕刺激到林霖。
那段時間是她這輩子最難捱,也最落魄的日子,但她心裡始終存著一點希望。
因為還有白焰陪著她。
她撐不住的時候,白焰的肩膀會給她靠,白焰可以讓她緊繃的神經放鬆,讓她能在這種窒息的生活裡得到一絲喘氣的機會。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最後卻是白焰親手掐滅了那點兒希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就猝不及防地得到了對方一句“我們分手吧”。
沒有理由,沒有緣故,連一句解釋也沒有,甚至不需要征得她同意,就像是盛夏夜裡突然響起的一記驚雷,“砰”的一聲炸醒了她的美夢。
他走得很決絕,她被拉黑了星聊,拉黑了通訊號,留給她的隻剩下一句冰冷的“分手”。
白焰將自己從她的世界裡刪除得一乾二淨。
她想過挽回,想過去找他,但也僅僅是想想,林霖離不開她,亦或者說,她害怕林霖也離開她。
最可笑的是,到頭來她什麼也沒抓住。
她一無所有。
傅東倪不認為發生了這些之後,她還能跟白焰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於是這次近乎泄憤地按了拒絕,按鈕熄滅,接著彈出一個可填寫的拒絕理由選項框。
她輸入一個“?”。
剛要點擊發送,想了想,又刪除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並且選擇了“忽略‘白焰’的添加請求”,隨即不放心似的又將通訊器調成了靜音。
下飛行器前,她再次抽了一根煙,覺得看不出情緒了,才麵無表情地往司令部走。
進會議室時,席延已經在會議桌儘頭坐著了,見到她來,笑得眼角皺紋都擠出好幾條。
“請你傅上將來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啊,”他抬手點了點腕表,“你遲到了二十分鐘。”
傅東倪直覺地蹙了蹙眉。
按理說,席延現在看見她,應當恨不得弄死她才對,再不濟也該責備幾句,哪裡會是這副客氣的模樣。
但她麵上不顯,也堆起一個虛假的笑容,拉開座椅坐下:“抱歉久等了,路上耽擱了一會兒。”
“不礙事,”席延說,“那我們就開始會議吧。”
傅東倪聞言,驚訝道:“隻有我和元帥兩個人嗎?”
“正是,”席延把一份文件往她麵前一丟,“這是前兩日陛下和我,以及各邊區駐守艦隊的指揮官商榷後準備執行的《機甲信息素傳感器升級方案》的項目文件,我們一致決定,這件事交給你去和被委托方接洽最好。”
傅東倪隨手翻了翻文件,挑了下眉:“怎麼,現有的信息素傳感器有問題嗎?”
席延一笑,雙手交握:“不少機甲戰士都在實戰中反映,現有信息素傳感器連接不穩定,容易識彆錯誤,尤其是一些信息素特殊的戰士,比如信息素缺陷,不具有壓製性的Alpha、不具有引誘性的Omega、以及信息素天生微弱的Beta,都在此次升級方案的測試範圍之內。”
這事傅東倪也早有耳聞,帝國科研團隊研發多年,卻始終無法得到解決方法。
但這畢竟是基因層麵的問題,基因問題應該由修複基因的技術去解決,也更具研究價值,而不是花費更多的精力在改進現有的通用傳感器身上。
傅東倪對這個方案持懷疑態度。
再者,軍部那麼多高級軍官,怎麼也輪不到她來接這個燙手山芋,尤其是在她看到方案上隻給了七天的研發時間時。
她輕輕合上文件頁:“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就交給我了?”
“這個問題,我和陛下也都深思熟慮過,”席延說,“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第一,被委托方是帝國兵器研究集團,他們旗下的帝國機甲研究院在行業內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而你和機甲研究院交情匪淺;第二,近期諸事繁忙,大家都走不開,隻有你是空閒的;第三……”
他頓了頓,神情變得凝重:“帝國受製於蟲族已經夠久了,陛下有意在明年蟲族的大規模產卵期時,對蟲族本部發起戰爭,勢必給它們致命一擊,將它們徹底驅逐出F星係。”
“傳感器升級之後,將大大提高每個機甲戰士的單兵作戰能力,厚樸要塞也將成為最大受益方,”他目光緊鎖傅東倪,“傅上將,為了帝國的榮耀,我們都應當義不容辭。”
傅東倪手指在會議桌上扣了扣,沒有表態。
隻是在聽到“機甲研究院”幾個字時,眼皮狠狠一跳。
席延這是從小我到大我地把她拒絕的方向全給堵死了,像是今日她不答應,身後這道門也休想出去。
“如果七天之內研發不出結果呢?畢竟這麼多年也沒個結果,到那個時候,”傅東倪目光如炬,眼底隱隱透著冷意,“席元帥準備向誰問責?”
“不是我向誰問責,”席延擺了下手,微笑,“是陛下向我們所有人問責。”
他一早料到傅東倪不會輕易接受,所以在這個方案出來之後,立刻就拿去給帝國最偉大的皇帝陛下看了,他竭力推薦了機甲研究院,不惜提出用“七天期限法”逼迫,以此激發研究院眾位機甲設計師的潛能。
陛下聽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過多過問,一口答應了他的提議,如他預想那樣無比期待。
到時候項目失敗,陛下期待落空,他自然會受影響,但一層一層往下追責,他不過屈膝一瞬,而研究院的人恐怕就得脫層皮了。
隻要他不把自己放在傅東倪的對立麵,那麼她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對了,”她不說話,席延便默認她同意了,唇邊笑意愈發深,從旁邊又遞出一份委托書,“合同已經擬好了,但具體執行事宜還需要你去和兵器集團的代表人當麵洽談,給機甲研究院的通知他們也已經發出去了。時間我幫你約在了11點,地點在星城會館,如果洽談愉快,還可以一起共用午餐。”
傅東倪盯著那份兒委托書,感覺額頭上有根青筋在突突地跳。
但她深知現在不是和席延翻臉的時候,謝漾還沒出獄,這個啞巴虧,她不吃也得吃。
“那就借席元帥吉言了。”
傅東倪抓起方案文件和委托書,直到出了司令部,她的臉色還冷如冰錐。
楊星梧識相地沒有多問,半晌,才聽到她家將軍煩躁吐出一句:“去星城會館。”
一個上午傅東倪幾乎都在奔波,一茬接一茬的屁事讓她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偏偏還發泄不了,隻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連抽幾根煙後,她終於壓下心底的戾氣,開始思考這件事該怎麼解決,不管研究院能不能研發出來,總之最後都不能將他們牽連進來。
就在她沉思之時,飛行器緩緩下沉,停在了停泊區裡。
“將軍,”楊星梧輕聲提醒,“星城會館到了。”
傅東倪“嗯”了聲,打開艙門往外走。
武器集團那邊的人似乎接到了消息,已經提前在停泊區入口候著了。
聽到軍用飛行器的聲響,那群候著的人全都循聲往這邊看。
傅東倪理了理軍服的皺褶,微微抬眸,卻不期然地撞進了站在最前麵的那位青年的目光。
他瘦瘦高高的,陽光在他身側打下一片陰影,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清晰無比,漸漸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
一雙明媚又頹靡的桃花眼,帶著鋒利和銳氣的五官,陌生又熟悉,直抵過去。
那人慢慢地朝她走過來,身姿瘦削挺拔,鮮活生動,眼底的萬般情緒洶湧而熱烈,他衝著她粲然一笑,漆黑的眼眸水光瀲灩。
“傅一,好久不見呀。”
傅東倪整個人徹底僵在了原地,錯愕得心臟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她來見的人,竟然是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