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九月十三號這天。
早在前一日,傅東倪就向皇帝報備了行程,在規定時間內,隨時可以啟程。
為了掩人耳目,她還以練兵為由,啟用了軍艦,帶著之前從機甲兵學員中選拔.出來的一隊預備兵共同返回厚樸星。
一切準備工作完畢後,接下來需要的就是從褚雲陽手中,儘可能地減少損失劫走謝漾了。
褚雲陽身為A區警務總署的署長,將親自帶隊從監獄裡接出謝漾,然後將他安排到安置幫教區入住。
雖說安置幫教並非強製性,但謝漾身份特殊,褚雲陽早有暗中監控的打算。
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人劫走,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過傅東倪這段時間當然不是真的什麼都沒乾,她從季望那裡得知,當天有一架裝載著時下流行新型礦石的軍用飛行器路過A區安置幫教區附近,這種新型礦石名為“星銀”,上流圈子中不少人都用它做飾品裝飾,因著質地剔透,資源稀少,這種礦石也格外昂貴,普通人甚至隻在星網發布的圖片上見過。
東西貴,自然防禦護送的架勢也非同一般。
她查過這架裝載飛行器的行進路線,和褚雲陽的押送隊伍會有路徑交叉的可能。
如果這兩個隊伍交彙時,她的人以搶劫星銀為幌子製造騷亂,就有極大概率在這段時間趁亂劫走謝漾,甚至還可以用裝載飛行器模糊褚雲陽的判斷。
三隊人交手,一旦找到謝漾,撤退路線也早已規劃好。
她派出去的人會開著黑牌飛行器分幾個方向逃竄,最後再由楊星梧去接應裝有謝漾的那一架。
這事不需要傅東倪出麵,她便在選拔基地的軍艦停駐處等待楊星梧的消息。
上午十點,預備機甲兵整裝集合,選拔基地開啟警戒。
傅東倪身著正裝,軍服上掛滿榮譽勳章,上將肩章在太陽光下閃著好看的顏色,她目不斜視地走進場地,身姿筆挺如白楊,例行公事沿著方陣檢閱了隊伍一圈。
見沒有任何異樣,傅東倪又看了眼時間,眉頭一下蹙緊。
她不發號施令,下麵方陣的眾位機甲兵隻得麵容肅穆地等待,大氣都不敢出。
裴珩之不是軍隊的人,隻能站在場地外,等軍隊登艦之後再上去。
他前兩天已經向研究院辭職了,說明了辭職緣由後,陳院長雖覺得可惜但還是應允,並聯合院裡上下給裴珩之準備了一場歡送宴。
沈時舟是最舍不得的那個,抱著裴珩之哭了很久。
還是他對沈時舟說以後可以去厚樸星看他,沈時舟才稍微露出笑容。
這一去,就等於放棄首都星的所有了。
家人、朋友,還有他從小生長的土地。
到臨彆時,裴珩之才感覺到有種淡淡的難以割舍感,畢竟這裡也是他和傅東倪唯一擁有回憶的地方。
傅東倪原本正煩躁著,驀地望見裴珩之帶了些惘然的神色,不由心頭一軟。
她走出場地,在他身旁站定,低聲問:“是不是覺得舍不得?”
裴珩之眼睛彎了彎:“被你看出來了。”
“我當年離開的時候也覺得舍不得,”傅東倪手指搭在腰間的槍托上,聲音清淩淩的,“畢竟那時登上軍艦之前,懷著的是可能再也回不來的想法,於是恨不得和所有相識的人好好告一次彆。”
裴珩之聽她提起這段時光,有些好奇地問:“那你和他們告彆了嗎?”
“沒有,”傅東倪說,“最後誰也沒告訴,走了個乾乾淨淨。晏三和季二要來送我時,才發現我人已經在厚樸星了,還把我給罵了好一頓。”
裴珩之看著她:“為什麼不告彆?”
“因為我希望我還能回來,”傅東倪笑了起來,背後是肅容以待的新生力量,“心懷遺憾和不甘,才不至於輕易死在戰場上。不過你不必擔心,厚樸星現在已經不似當初那麼貧瘠和可怖,你不用有任何顧忌,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再回來。”
聽到這兒,裴珩之才明白傅東倪這是在安慰他。
原本還沉在心底的那點兒遲疑在對方含笑的眼睛裡霎時煙消雲散,他如此慶幸這輩子堅定地選擇了這個人。
裴珩之很輕地勾了一下唇角:“好。”
見他終於露出笑顏,傅東倪眉間的陰雲也稍微褪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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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左右,傅東倪終於接到楊星梧的通訊。
通訊裡說,他已經帶著謝漾到了選拔基地附近,請求派人接應。
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白焰。
有關謝漾的資料都是機密,傅東倪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查到謝漾的軍職,而謝漾的長相更是被人銷毀得一乾二淨。
他們都不知道謝漾長什麼樣子,隻有白焰認識他。
以防褚雲陽搞個假的謝漾糊弄人,傅東倪思忖之後,準許了白焰參與行動的請求。再說後續的計劃裡白焰也是其中關鍵一環,所以這趟厚樸星之行,白焰將和他們同乘。
這事兒傅東倪已經提前同裴珩之打過了招呼,她還以為得遊說許久裴珩之才會同意,沒想到隻是沉默一陣,他就點頭同意了。
傅東倪一麵派人拿了提前準備好的軍服前去接應楊星梧等人,一邊下令讓預備機甲兵開始登艦。
不多時,她就在選拔基地門口看到了楊星梧的身影,後麵跟著一個小隊,她遠遠數了一下,除了白焰和一個陌生麵孔,派出去的人基本上都回來了。
傅東倪舒了口氣,收回目光,帶著裴珩之先行登艦。
波爾克號軍艦是首都星達厚樸星的軍需補給艦,雖比不上戰艦,但好在容納空間大,可以承載無數信號艦和機甲停泊。
Ihctil和預備役需要用到的機甲都已經傳送完畢。
安頓好裴珩之,一切都按照傅東倪預料中進行著,隻是在軍艦啟航之初,她的通訊器卻突然瘋狂響了起來。
一眼掃過去,頻道來自警務總署。
她微眯起眼,心底泛起冷意,叫來楊星梧,讓她將謝漾和白焰按照原定計劃藏好,而後才接了通訊。
“傅上將,打擾了。”
說話的正是褚雲陽,他語氣焦急,迅速道:“我們懷疑波爾克號上窩藏逃犯,請你立刻下令暫停軍艦啟航!”
“選拔基地守備森嚴,怎麼會混進逃犯?”傅東倪佯怒道,“子爵閣下這是在找茬嗎?”
褚雲陽似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在光屏中抖開手裡薄薄的一張紙:“這是軍方和警方聯合蓋章的搜查令,席元帥都同意搜查了,你再推三阻四不讓警方進來,莫非真被我說中了?”
傅東倪看到席延的簽字,眉心擰了擰。
席延現在不在首都星,這份搜查令顯然是提前就準備好了的。
如果她再堅持,反而欲蓋彌彰了。
“我可以讓子爵閣下帶著人在整個波爾克號搜查,”傅東倪淡聲道,“但如果你搜不出可疑人物,那又該怎麼說?”
褚雲陽盯著光屏裡的年輕Alpha,臉上浮現出一些笑意。
除了傅東倪,現在誰還會花這麼大力氣從他手裡將謝漾劫走?也根本沒其他人有這個能耐。
想到這兒,褚雲陽胸有成竹道:“那我肯定當麵給傅上將好好賠罪。”
“你說的。”
傅東倪哼笑一聲,掛了通訊,吩咐軍艦待命之後,從艙門走下去,做樣子迎接警務總署的人。
很快,場地入口出現一批身穿警員製服的人,褚雲陽被他們包圍著往這邊走來。
見到傅東倪,褚雲陽便想到自己女兒當初被她欺負的慘樣,眼底閃過陰狠,麵上卻不顯,禮貌地喊了聲:“傅上將。”
傅東倪懶懶頷首,手一擺:“子爵閣下請。”
褚雲陽也沒再同她虛與委蛇,朝身後的幾名警員使了個眼色:“你們進去仔細搜查,任何角落都不準放過!”
傅東倪看著一群警員朝著波爾克號艙門口魚貫而入。
如褚雲陽所叮囑,這些警員搜查得很是仔細,軍艦上每個人都驗了指紋,連艦長室備用床的床底下和Ihctil的駕駛艙都沒放過,可惜一通操作下來,依舊一無所獲。
褚雲陽難以接受這個結果,咬著牙,壓低聲音對前來彙報的警員道:“怎麼可能!她絕對將人藏在這裡麵的,你確定每一處都搜查了嗎?”
警員戰戰兢兢道:“基本上都找過了,除了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