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 / 2)

魏映舒臉色一變,連忙道:“客人何出此言?這湯底是我親眼盯著熬製。”

“單是這一份開水白菜,便是以整隻老母雞並火腿蹄與排骨細熬慢燉,為保證湯底清澈,中途不斷祛除雜質。”

“待高湯熬成,又分彆以豬肉糜和雞肉糜吸附殘渣,淨化湯底,最後過濾數道,才得到一湯碗清澈如泉水的湯底。又如何敢摻假?”

客人大聲道:“說得便是再好聽,你端上來的也是殘渣漂浮,味道寡淡的刷鍋水。”

“不信你自己嘗嘗?”

裴涼看了眼那道被這麼多男人攪過的湯,臉上有些不悅。

那些貴家公子豈能讓佳人受這委屈?

連忙站了起來,凶神惡煞對外地客人道:“要吃就吃,不吃就滾,我看你們就是對麵裴家花錢雇來找茬的。”

“怎的我們的菜道道美味,到了你們這裡就挑三揀四。一群低賤商戶難不成還有本少爺吃的珍饈美味多?充什麼行家?”

“若再鬨事,信不信把你們全抓起來扔大牢?”

外地人本就不便與當地人起衝突,更何況這些人一看還是權貴子弟,方才他們就是信了這群人的邪,才進了這黑店,如今人家明擺著仗勢欺人。

他們卻隻有忍氣吞聲的份兒。

然而此時,卻突然出現一個聲音反駁道:“你幾個好大的威風。”

“人家客人花錢吃飯,吃到劣菜竟不能說了,是何道理?怎地你舌頭精貴便可幫人決斷了?如果幾位客人所言如實,便是鬨到公堂之上,也是他們的理。”

“至於幾位,如今這氣派也是靠家裡父兄殫精竭慮換的,好歹體貼著點,不說幫忙,也莫要學前兩日那苟公子一樣,給家裡添麻煩。”

一番話堵得一眾公子臉色豬肝紫,但看向來人,卻也不是他們能以勢壓製的。

來人魏映舒他們並不麵生,因為這人已經找過他們無數麻煩了,雖則都是口角爭鋒,卻次次都讓人敗興,隻覺得看到他這張臉都晦氣。

便是魏映舒的裙下臣之一,尚書公子高樂章的妻弟了。

高樂章當年替魏映舒做靠,贏了天香樓,卻因魏家當年之事真相大白,名聲大損,從原本無數閨中少女的如意郎君變成了笑話。

便是高尚書也因這事受政敵奚落,煩不勝煩。

高尚書可不是其他敗家子的父親一般,對家裡小祖宗們舍不得打舍不得碰。

當時便將高樂章禁閉在家,擇日成親,想逃跑直接打斷過他的腿。

高樂章拜堂那天都是一瘸一拐的。

後來便是成了親,也對魏映舒癡情不悔,甚至因為愧疚,對她極儘照顧保護,否則為何魏映舒身處旋渦中心,這麼些年為何安安穩穩?

魏映舒利用他的愧疚,兩人如今依舊是藕斷絲連,牽扯不清。

這便苦了高樂章的妻子,原本高門貴女,也不是非嫁他不可,父親是封疆大吏,當時在外當差,沒及時收到信,便在高尚書一再堅持下提早成了親。

成親之後才發現嫁了個棒槌。

人家姑娘是按高門主母培養的貴女,沒多少懷春心思,丈夫心裡有可意的人,有便是了。

兩家結親本就是利益置換,強強結合,夫妻之間感不感情的倒是其次,隻要給她正妻尊榮與權力,事情彆鬨難看,你好我也好。

偏那傻逼就是成天辜負佳人的賤樣,終日見了妻子便是些我雖娶了你但從來非我所願我心永遠留給那個純潔的她。

那貴女見夫君是個看走眼的二百五,當機立斷棄號重練,一碗猛藥下去,摁著硬是行了幾次房,懷了身孕,生了兒子,既然這輩子沒命享受妻榮,便培養兒子享受母貴了。

隻是幼弟卻咽不下氣,對於這對狗男女厭惡至極,得空了就來找麻煩。

高樂章妻子姓方,便叫他方公子吧。

那方公子完話,便來到幾個外地富商那桌,看了眼那道開水白菜,用勺子攪動兩下,一看便知人家客人沒有撒謊。

便對魏映舒道:“來,你是主廚,嘗嘗你這得意之作吧。”

此時酒樓裡所有客人的注意力都在這邊了,原本幾個公子趕走那些客人便平息的事,如今方公子摻和進來,怕是不能善了。

隻是魏映舒之前才遭裴涼當眾羞辱她以次充好,自然不會短時間內犯這種錯誤,於是開業前跟母親諄諄囑咐,讓她莫要因小失大。

也親自對材料把了關,高價聘回來的廚子雖然不及當初林廚他們靈活多變,但也是經驗豐富的。

魏映舒不信自己還會出這種紕漏,若是這幾個客人動手往裡摻的假,她定能品出來。

於是忍住不適,拿了個乾淨的湯匙舀了一勺湯嘗了嘗。

果然,湯底有沉澱渣,湯味寡淡,一看便是摻了水的。

那幾位見有貴人撐腰,也想討回公道:“如何,沒有冤枉你吧?”

魏映舒卻笑了:“這道開水白菜,並不止您一桌點,湯底全是一鍋出來的,因何彆桌沒有問題,唯獨幾位這碗湯浮雜寡淡呢?”

幾個外地客人都氣懵了:“你是何意?莫不是我們自己造假冤枉你不成?”

魏映舒道:“幾位隨時帶著水囊,這高湯一股生水味,不敢多做猜想,隻是這瓜田李下——”

幾個公子笑了:“正是,不信你們可以嘗嘗其他桌,想必這麼多客人也不至於吝嗇。”

“一鍋出來的東西,就你們有問題,分明就是你們偷偷往湯裡兌水,栽贓挑事。”

“說,到底是不是對麵派你們來的?是不是要挨了板子才肯開口?”

“管他們作甚?直接扭到對麵去質問。”

眾人正要讓家丁一哄而搶,那方公子卻道:“等等——”

魏映舒看向他,臉上屈意更濃:“方公子,我知你我有過節,卻也不能行這卑鄙之事。”

方公子冷冷一笑,並不理會這女子,他示意一番,幾個隨從立馬衝進後廚,其他人攔都攔不及。

不一會兒那幾個隨從便從後廚裡搶出一隻大鐵桶,後麵是跟著追出來的魏母。

“誒誒,你們是什麼人?想乾什麼?做什麼衝進我們後廚搶東西?”

那桶放在方公子麵前,他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

大聲道:“諸位可以看看這桶,聞香味和看桶頂的結塊,便知是製那高湯的桶了。”

“若說幾位客人那湯裡單是有摻水後的寡淡之味,卻有可能是自己賊喊捉賊,然而那湯底分明還有不少沉積物,這些沉積物是未完全過濾乾淨的肉糜沉澱,滯留鍋底,為了保證這道菜品相,一般鍋底那層湯都是不用的。”

“魏小廚既然隻吃出那水味寡淡,沒有吃出那沉澱物的異常,便說明沉澱物與那湯同鍋同源,不可能是幾位食客做的手腳。”

“如今再看這光潔的湯桶底,明顯有用水涮過的痕跡,事情便已經很清楚了。”

“分明就是這桌客人點開水白菜的時候,你後廚高湯不足,便是用殘餘雜質的湯底,再往裡兌了點水,湊出一份。”

說著看向眼神躲閃的魏母,似笑非笑道:“幾位聽口音是外地人,怕是不知道如今執掌天香樓這魏氏,慣會偷斤短兩以次充好。”

“且愛將客人分三六九等,若幾位是達官顯貴,沒得說,今日尷尬不會發生在幾位身上。”

“但若幾位隻是普通行商,在京城又無權無勢,這魏氏接到點單見材料不夠,又舍不得退單,便順手拿水一衝,便糊弄而過了。”

幾位外地客人隻覺得不可理喻,吃個飯還被勢利眼辱沒貶低,他們便是最低等的商人,那也是有錢闊綽,做生意的都是笑臉相迎,哪兒受過這等委屈?

於是其中一人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方才外麵便有人勸我慎重擇店,我反倒不識好人心。不吃了,咱去對麵。”

其他有好幾桌客人也站了起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以為有第一樓壓著,好歹能收斂幾日吧?誰成想不出三日便故態複萌。”

“不該貪這便宜的,咱們舌頭鈍,沒那麼會吃,便是被摻了假,估計還樂顛顛自認賺了。”

“還是去對麵第一樓吧,原價就原價,品質卻是絕對保障的。”

“我也是,我就看他們這幾日打折,想來占占便宜而已。”

“前頭兩個菜還成,後麵的就一般了,要說也有可取之處,就隻是一般酒樓的水準了。”

“嗨,你沒看見啊?人裴廚自己是老班底,還大部分時間都在廚房控場,這魏廚嘛,餐點正忙碌的時候還在外麵與一眾公子把酒言歡,說是盛譽滿京的魏廚坐鎮,除了開頭幾個運氣好的,咱還不是吃的普通廚子自行發揮的菜?”

“喲嗬,那這樣豈能算是打折?算了算了,以後這樣的便宜莫貪。”

一時間天香樓客人大半起身,紛紛湧向了對麵。

魏母連連挽留:“等等,還沒給錢呢,想吃霸王餐呐。”

魏映舒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又一次,又一次,接二連三。

自從裴涼那個女人回京之後,短短時間她就沒有好過,那女人就是來克她的。

她氣的眼前發黑,幾欲昏厥,此時大門進來一個人,讓她無暇他顧了。

那人是師府的管家,一般事情哪裡勞動他親自出馬?

裴涼以為對方是來用餐的,誰知師管家一來便一改往日倨傲,臉上堆笑:“魏姑娘不必多禮。”

“今日過來,不過給魏姑娘送一樣東西。”

說著掏出一張請柬,畢恭畢敬的遞過去:“兩日後是我家大公子生辰,府中不打算大辦,隻置一桌家宴。”

魏映舒還以為是請她去下廚的,心下高興,卻沒想到更大的驚喜等著她。

便聽師管家道:“老爺夫人與大公子都希望魏姑娘屆時到場。”

這種家人性質的私宴,卻請她參加,魏映舒隻覺得腦子裡都是朵朵鮮花炸開的,如夢似幻。

她愣愣的接過請柬,待回過神來,師管家已經告退。

但這足足的姿態,卻被彆人看在了眼裡。

魏映舒那幫愛慕者心下焦急,若是師家的話,那可是太過懸殊的競爭對手了,便七嘴八舌纏著追問。

魏映舒此時哪裡耐煩理會他們?便假作還為酒樓裡剛才發生的事難過,打發走了眾人。

店裡其他客人將那幕看在眼裡,便又有了談資。

師家大少爺,那不就是如今手握重兵,權傾朝野的師將軍嗎?

相傳師將軍不近女色,一把年紀還未成家立業,這生日家宴,那朝中重臣以及貴族公侯都沒有請,唯獨請了一個適齡女子。

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雖則鄙視魏家人品,魏映舒的花名在京城也是鼎鼎大名的,但對於對方竟能攀上這等高枝,眾人還是驚詫不已的。

有人便看出端倪了:“嗨,師家繼妻當家,相傳師公子與繼母關係冷淡,當年師夫人想嫁娘家侄女給師公子,還被打斷了侄子的腿。”

“如今消停幾年,怕是又要作妖了。”

“可這也太作踐人了?那魏映舒什麼身份?一介平民,師公子便是無心女色,那也是京城萬千貴女的夢中郎君,豈是她配得上的?”

“但是身份低微也就罷了,人也水性楊花,師夫人這起子心思,歹毒啊。”

有同等的顯赫人家,一眼便看出來了:“那女人一身本事也就在討好男人上了,又毒又蠢,也就師侯爺那涼薄眼瞎的老貨吃她那套。”

“做那彆人一眼看透的下作事,還自以為智計百出呢?生個兒子扶不上牆,不知道好生討好著大哥,成日裡就盯著碗裡那仨瓜倆棗。”

“人師飛羽戰場上軍功磨出來的,豈會被她個蠢婦操縱?看著吧,有好看的。”

“說得我都想那天去拜訪師家了。”

這邊一石激起千層浪,那邊裴涼還在廚房忙活。

老實說,其實第一樓總共就這大的體量,哪怕是日進鬥金,按付出回報來看,都不值當裴涼日日在這兒累死累活。

她出去做筆生意,可能一天的功夫便能掙出一棟天香樓。

但如今她的人生,又跟通通常的換算不一樣。

像她經商賺錢,是早已掌握並爐火純青的技能,就跟呼吸本能一樣簡單。

但廚藝卻是一項全新技能點,等一個世界結束,她在這個世界經營的所有財富權利是帶不走的,唯獨技能才是真正屬於她的收獲。

所以她甘願耗費大量時間精力,乾這收益對她來說九牛一毛的活,行那精力分配完全不科學之事。

不過等後廚完全磨合成功,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畢竟還得做正事的。

師飛羽這幾日除了上朝便是來第一樓這邊窩著,隻不過他沒有走大門,所以竟無人得知。

他沒有一來便坐在包廂享用美食,畢竟裴涼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他坐不住。

於是便揪著邱三響和應四季他們,坐在後廚外麵,笨拙的幫忙削土豆。

後廚的人沒見過他三人,隻覺得一身氣度不想打雜的,也沒空搭理。

不過裴涼倒是覺得師飛羽做小白臉很有自覺,哪怕是身居高位,該有的姿態也絕不含糊。

絕不行那金主站著他坐著,金主看著他吃著的事,很會討人開心。

裴涼很滿意他的上道,忙完之後扔了幾個好菜給邱三響他們去吃,待人走後,她咬了咬師飛羽的耳朵尖。

師飛羽整個人都酥麻了,僵得半天才反應過來,回吻了她一下,眼睛亮亮道:“兩日後是我生辰。”

裴涼秒懂。

暗示禮物嘛,這方麵她從不小氣,於是起身道:“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  師將軍,會發現包養事實的,噗!

敬請期待。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