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天香樓,因著他們三人之前經常來,天香樓的活計是認識他們的。

師飛羽本不欲進去,那夥計一見他卻道:“這不是師公子嗎?來找當家的?”

“不巧,當家的今日不在,不過今日林廚烤的鴨子品相絕頂,要不您進來試試?”

師飛羽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天香樓。

裴涼從魏家買回天香樓後,倒是沒有重新裝潢,畢竟魏家經營的時候,主要招待達官貴人,店鋪臉麵自然不可能差,隻一些擺件軟裝稍作更替,便直接重開了。

師飛羽沒有進包廂,而是選擇了二樓一個視野良好的位置。

與三響四季點了幾個菜,等上菜之時,便打量審視這天香樓。

冬日裡北蠻來襲之際,京城人心惶惶,各家各戶大門緊鎖,商鋪關閉大半。

如此危在旦夕之際,自然沒什麼人有那心思出來滿足口腹之欲。

如今邊關大捷,甚至北部王庭被滅,京城百姓重獲安全感的同時,也是抑製了幾個月的消費欲爆發。

因此各大店鋪如今生意更火爆,商業流通起來,整個京城也迅速恢複了活力。

師飛羽看著來往臉上帶笑的百姓,倒也頗感欣慰。

此時他們鄰桌的一桌客人正喝著酒閒聊,聲音傳到師飛羽他們耳朵裡。

有一客人憤憤道:“剛成親那會兒對我溫柔小意體貼備至,這才不滿三年,便處處敷衍,嫌棄於我。”

“無緣無故的,便要罵我幾句才罷休,這日子沒法過了。”

同桌的另一位客人便嘲笑他:“這就沒法過了?且還早著呢。”

“哦?朱兄此話何意啊?”

那朱姓客人道:“我與內子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義深厚自不必說。”

“初時成親也是濃情蜜意,千金不拆。”

“結果第二年她性子就冷了,第三年的時候也如同周兄一般,看我哪兒哪兒不對,稍有風吹草動,便是一頓大罵。”

“如今成婚七年,我娘子便是對拉磨的驢,都比我臉色好。時常正吃著飯呢,就給了來上一下,說看我便心煩。”

那原本抱怨的客人道:“豈有此理,一家之主豈能如此輕辱?朱兄你就不該慣著你那婆娘。”

朱姓客人冷冷道:“周兄你有那能耐,倒是直接衝你娘子發泄,莫扯著我們喝悶酒抱怨?”

所以愛是會消失的?

師飛羽聽著這市井八卦,心裡想的居然是要按這對比,裴涼對他也算不錯了。

嘴上說著包養,但該有的關懷討好濃情蜜意一點都不少,再者按照胡胡子和這般客人的說法。

那運氣不好娶到悍婦的男子,尊嚴啥的也沒見比他多兩分。

至少他不可能吃著飯被來兩下呢,雖則關係輕辱,但裴涼平日裡卻不是那以踐踏侮辱為樂的人。

相反還特彆在乎他的感受自尊,這也是他被那混賬一直蒙騙上床還沒察覺的原因。

想到這裡,師飛羽猛然警醒。

你不對勁,為何所思所想,竟有些替那混賬開脫的意味了?

正自我唾棄,又聽那桌客人道:“這酥肉實在不錯,再點一盤?”

“算了算了,兜裡沒幾個子兒了,便是能省則省。”

“我說你倆也太摳了,好容易來天香樓吃個飯,這一座難求,自然是吃個痛快,作甚為那一兩個小菜便磨磨唧唧?”

“蔡兄好運道,嫂子柔順賢惠,從不約束,自然滋味瀟灑。”

“我二人本月花銷已是見底了,自然沒法跟蔡兄豪闊相比。”

“這月才三號,你倆就見底了?花用什麼了?”

“便是今日這頓了。”

那蔡姓客人看了眼桌上的菜,都不是那種價位昂貴的招牌菜,隻普通開銷而已。

便笑了:“你倆如今怎的如此拮據?”

“婆娘不給錢,怎麼闊綽?”

“每月兜裡就這麼幾文錢,買個燒餅都得考慮二三,今日能湊這局,已經是婆娘念及此番大捷,格外大方一次了。”

“不信,你們就沒點私房?以周兄朱兄那賺錢能耐,少說能藏點銀兩花銷吧?”

“銀兩?那是何物?”

“這世間銀錢麵值最大的難道不是銅板嗎?”

“哈哈哈,你那是被你婆娘騙了。我婆娘明明說有的銅內藏金,所以我現在每花銷一個銅板,都怕是不是虧了,越發節省。”

那蔡姓客人搖頭:“兄弟,你倆藏點私房吧,怪可憐的。”

“私房?”二人冷笑。

朱姓客人道:“我去年不是銷聲匿跡半月嗎?你以為如何?”

“如何?”

“便是藏在牆內的十幾個銅錢被發現了,差點沒了半條命。”

周姓客人也道:“你也太粗心了,十幾銅錢,如此巨款居然藏在一處?這下好,一頓打挨了,錢也飛了,你下次就該一處藏一個,好歹挨頓打還值。”

蔡姓客人:“……我,我一會兒便去買點娘子愛吃的糕點回家。感謝娘子不打之恩。”

師飛羽,三響四季:“……”

這就是如今成親男人的現狀嗎?如此對比,竟然包養才是性價最高的關係一般?

師飛羽心想,好歹裴涼對他金錢上是極儘大方,莫說為一個銅子兒絞儘腦汁的辛酸,為了博他一笑,想想裴涼單是送他那些華服美飾所斥巨資?

更不用說便是鬨翻了仍然還傾力支持那些物資價值幾何。

凡事都怕對比,這麼看起來,師飛羽竟然覺得好像自己處處都能顯出優越感來。

果然是給得太多了?

師飛羽自問不是個容易被人改變想法的男人,但此時心裡卻突然警鈴大作,仿佛有什麼東西來勢洶洶,便是以他的毅力都難以抵擋般。

尊嚴正在各方衝擊下獨木難支,又有一行客人上了二樓。

這幾人是天香樓的常客,便是師飛羽看著都臉熟。

幾人坐下點菜,順便問今日主要掌廚的是不是裴掌櫃。

得知不是之後,略有些失望。

其中一個客人便道:“近日裴掌櫃好像坐鎮天香樓的時間不多。”

“嗨,裴掌櫃好事將近,咱們也擔待幾分,索性林廚他們已經磨合,菜的滋味不減就是了。”

“哦?裴掌櫃有何好事?這是哪裡的說法?”

“近日不是一年輕俊俏的公子與裴掌櫃同進同出嗎?有人打聽了,據說是裴掌櫃南下學藝那幾年的舊識。”

“那公子一表人才,對裴掌櫃體貼入微,前前後後極儘討好,有那好事的起哄是不是想把裴掌櫃娶回家,你道那公子如何回答?”

“怎麼說?”

“那公子原話:‘鬱英何德何能,敢做如此肖想。涼姐姐品貌絕佳,萬中無一,豈是尋常男子可堪匹配的?隻我也是凡夫俗子,自是向往那被人置於心尖,予取予求的幸福。’”

“若能得涼姐姐垂青,讓我來世當牛做馬,那也是值得的。”

這般桃色八卦,人人都愛聽。

可三響四季聞言,牙齒都快酸掉了。

或許是前陣子有他們世子爺親身演示,他們這會兒已經知道,有些男子說話做事,那是會透出一股茶香的。

如今但是借彆人的口聽到那漕幫少爺,便能聞到那股衝人的茶香味兒。

二人回頭,正要跟他們世子表示嫌惡,就看到他們世子的表情,那是宛如惡鬼,直接把二人嚇得渾身一顫,椅子往旁邊拉了幾分。

有人便想起來了:“唉,可不是說裴掌櫃與師將軍——”

旁人歎氣道:“唉,公候之家,到底不般配。”

“以裴掌櫃的品貌本事,倒也不必非得躋身進去伏低做小,受那委屈。”

幾人聊得起勁,結果無端脊背一涼,回過頭,便看見師將軍就在近前。

表情陰沉,嚇的幾人靜若寒蟬。

師飛羽猛地起身,直接出了天香樓。良久那些客人才回過神來。

三響四季跟上去,見他們世子走的方向是直接往裴府的,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裴府的門房護衛見了師飛羽,倒是沒有阻攔。

隻是師飛羽殺氣騰騰,根本不等通傳,直接來到了飯廳,一腳踹開房門。

此時正是飯點,裴涼也正在用餐,她旁邊江鬱英作陪。

二人坐得很近,有說有笑,江鬱英正在替裴涼夾菜,殷勤備至。

師飛羽被這場麵刺得醋意翻騰,怒用滔天。

裴涼見他過來,挑了挑眉,筷子未放,懶懶的問道:“當日一彆,我以為不會再有師將軍駕臨寒舍的一天了,今日這是——”

師飛羽沒回答她的話,眼睛死死的盯著江鬱英,問的卻是裴涼:“他為何會在你家?”

江鬱英放下筷子,整個人的氣質純淨乖巧,尋常人見了很容易生出好感。

便是師飛羽一貫對男女之事不上心,便也知道,這江鬱英的長相氣度,該是很討女人喜歡那類。

此時江鬱英對師飛羽的敵意仿佛視而不見,聞言軟軟的笑道:“我隻身進京,孤苦伶仃。”

“便是有家中親戚故交可投奔,但到底生分尷尬。涼姐姐自來與我關係親近,又體貼熱心,便是京中陌生讓人敬畏,但與涼姐姐在一起,便再無憂慮了。”

這特麼的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這年頭哪個富家公子出門在外是一個人的?

對方乃漕幫少爺,一路往來護送人手會有少的?卻做那一副柔弱無依之態,看得師飛羽光火。

他沒有理會江鬱英,而是直接問裴涼道:“你與他何等關係?是不是——”

裴涼看了眼江鬱英,倒也沒那麼不是人。

畢竟跟這孩子認識的時候,他才十三四歲呢,半大小子一個,算是看著長大的,她再不是人,也不會對看著長大的小孩兒出手。

隻是她這番打量,在師飛羽眼裡卻成了另一重意思。

仿佛對方原本無意,竟自己提醒,在考慮一般。

他腦子裡有根線快崩斷了,而江鬱英仿佛還覺得那壓力不夠般。

開口道:“我與涼姐自然是情同姐弟,不分彼此了。涼姐姐於我便是等同親姐,再是坦蕩不過的關係了。”

“師將軍您莫要誤會。”

隻是這話才說完,江鬱英就叼走了裴涼剛剛夾起來的一塊糕。

並對裴涼笑眯眯道:“最後一塊,歸我了。”

師飛羽氣得險些拔刀,但那江鬱英似有所感般,回過頭,不好意的笑了笑。

“讓師將軍見笑了,我素來喜歡與家中姐姐妹妹渾鬨,大家都習慣了,也不管我。我是把涼姐當做親姐才如此親近,忘了此刻有外人在前,倒是不合適了。”

又小心翼翼的問裴涼道:“師將軍仿佛臉色不是很好,是貴族之家重視規矩,我與涼姐姐丟臉了嗎?”

“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跟進來的三響四季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媽耶,這玩意兒方才通過彆人嘴裡已經有所見識了,來之前心中也有準備。

卻沒想到傳言不及真人萬一,這才幾句話的功夫,那茶味兒濃的快生生把他們熏吐了。

裴涼知道江鬱英這小孩兒性子狡黠愛撒嬌,相處習慣自來如此,倒是沒多想。

但師飛羽就不一樣了,若不是還念著大局,江鬱英沒法直著走出這房間。

他牙齒快磨碎一般,沉聲衝江鬱英道:“滾!”

哪知江鬱英並不受那殺氣所攝,反倒是眼睛布滿霧氣,整個濕潤起來。

他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眉峰形狀變得憂鬱,眼尾突然楚楚可憐,像是被嫌棄的狗狗一樣,惹人憐愛。

他道:“原,原來我是那麼不招人喜歡的性子啊?”

“師將軍抱歉,我少時身體不好,家中姐妹多有遷就,就連涼姐姐自相識以來對我也是百般體貼,便養成了給人添麻煩不自知的性子。”

“要是哪裡冒犯了您,您大可說出來,我改正便是。如若可能,我真的也想跟涼姐姐的每一個人夥伴好好相處。”

師飛羽刀都出鞘一半了,是應四季死死衝過來按住,然後邱三響上前不由分說的捂住江鬱英的嘴,將人拖了出來。

出了院子二人才鬆手,瞪著江鬱英道:“你彆開口,你那每一個字都讓咱瘮得慌。”

“要不是哥倆反應快,你個小白臉這會兒已經是刀下亡魂了。”

江鬱英此刻卻神情一轉,哪裡還有那委屈之色,臉上似笑非笑道:“若我已成刀下亡魂,那就更無法理解涼姐姐和祖父為何選擇師將軍了。”

二人聞言,四季一臉茫然,而三響則若有所思。

這邊飯廳內,整個房間隻剩下師飛羽和裴涼兩個人。

師飛羽上前,抱著裴涼就把人直接扛了起來,往內室去了。

原本對方這麼快便回來找自己,已經是意料之外了。此時的行為又與往常大相徑庭。

裴涼便問:“你這是乾嘛?”

師飛羽將人壓到床上,一臉嚴正道:“裴掌櫃戰時慷慨解囊,另我軍所向披靡,數次物資追加,價值難以衡量。”

“此等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師某隻能以身相報萬一。”

作者有話要說:  說最硬的話,吃最軟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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