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她忍不住看向裴涼,卻見對方已經不知從哪兒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抓了把桌上果盤裡的瓜子仁,漫不經心的吃了起來。

這架勢,仿佛這事態早在預料之中。

魏映舒心中驚駭,皇上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是師將軍真的早有不臣之心。

殿外的聲音逐漸平息下來,皇帝與一乾大臣心裡拚命的祈禱,是大內護衛將亂臣賊子鎮壓下去了。

然而令他們失望了,朱紅的殿門打開,出現的是渾身浴血的三響四季。

他倆麵無表情道:“將軍,以將叛黨亂軍儘數誅殺。”

“叛黨亂軍?”皇帝聲音變形的瞪著師飛羽。

師飛羽隻覺得好笑,他低下頭,對皇帝道:“想當年,我朝.太.祖何等雄才偉略的英雄人物,卻可惜傳承至今,天下之主竟被一寡廉鮮恥,懦弱蠢笨之人竊據。”

“我以為皇上再是愚鈍不堪,在裴掌櫃呈上鼠肉菜肴的時候,總該有所頓悟。若是那樣,或許你我君臣二人,倒還有個體麵的結果。”

誠然,裴涼是被皇帝臨時征召入宮,與魏映舒比拚廚藝,按理她一介民女,在宮中毫無根基,食材器具調料皆是宮中所備,便是她另有要求,但要鼠肉這等穢物,宮中之人怎會如她意?

要知道那可是會呈給皇帝大臣品嘗的菜肴。

但裴掌櫃就是將鼠肉端上來了,而皇上近前的太監也一無所知,便能想到,這行宮早已千瘡百孔。

皇帝但凡還有點腦子,就不會再行那自以為是的打算,便是師飛羽此番勢必不會空手而歸,但說到底,很多事情能夠交涉,麵上自然好看很多。

可惜皇帝蠢到連這麼明顯的警示都看不清楚。

皇帝聞言,恍然大悟,心中更是驚駭:“你在行宮早有布置?”

“何止?”師飛羽涼涼一笑:“我即早知皇上會南逃,自然一早張好羅網,請君入甕。”

皇帝演的這出請君入甕謀劃隻在近日前,而師飛羽卻是數月前便開始準備。

皇帝倒吸一口涼氣:“你從何得知朕會南——南下。”

師飛羽:“從我對陛下的了解,從我師某在北蠻來襲時,自退一步。”

“原來早做算計。”皇帝目眥欲裂,原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不敵撤退,全是這賊子逼自己南下的陰謀而已。

那麼一切便說得通了,這賊子既然早打好了逼他南逃的心思,勢必早已在江南布局。

如今兩江總督和當地駐軍,怕是早已與他沆瀣一氣。

這行宮的人手,禦前護衛,駐兵的指派,不可能全任用從京內帶出來的區區人馬,對當地自然多有任用。

而這賊子的人,便早已混入,占據這臨時朝廷的各方各處,平日裡引而不發,隻待師飛羽振臂一呼。

皇帝臉上是萬事休矣的絕望。

他苦澀道:“便是殺了朕,你這亂臣賊子也得不了便宜。”

現在本就有群雄割據之相,皇帝雖然昏聵無能,但好歹占個正統。

如果師飛羽就這麼殺了他,那麼彆的野心家正好打著誅殺亂臣賊子的幌子,群起而攻之,先滅掉他這個最具競爭力的選手。

然而師飛羽又不傻,豈會急著做那稱王之事?

他扔了一卷空白的聖旨過來,對皇帝道:“陛下擬旨吧。”

“陛下自繼位以來,天災不斷,民不聊生,戰亂四起,大梁危在旦夕。陛下無力挽狂瀾之能,又無質樸愛民之德。敵國來襲之日,更無國君頂天立地之風骨,實不配君父之位。”

“今日陛下便禪位於十五皇子,以延續大梁國柞。”

十五皇子,如今還在繈褓之中,都沒斷奶呢。

但挾天子令諸侯,是此時師飛羽最好的選擇。

皇帝知道,待天下平定,便是他大梁江山到頭的時候了。

但還是不得不寫下那份禪位詔書,因為他的倔強和骨氣,在師飛羽剁了他第一根手指的時候,便維持不下來了。

詔書一簽,蓋上玉璽,妃子寢宮內還在喝奶的十五皇子被抱了過來。

一路哭哭啼啼跟著被搶孩子的生母妃子,聽到聖旨自己兒子成了皇帝,整個人都傻了。

師飛羽讓人收好聖旨,明日昭告天下。

見裴涼的菜還晾在那裡,便道:“裴掌櫃一番心意,雖則這宴席稍有插曲,但此等人間美味,諸位還是接著分而食之吧。”

說著將那些老鼠肉還有活炸魚分了下去,喂給皇帝及一眾大臣。

那抱頭鼠竄的‘頭’都沒放過,硬咽也得咽下去。

實話實話,菜並不難吃,甚至還很美味,可見裴廚功力,但此情此景此老鼠肉,卻是吃得眾人口口作嘔。

師飛羽過來,問裴涼道:“第三道菜是什麼?”

裴涼打開蓋子,裡麵空無一物,她根本就沒有準備第三道菜。

師飛羽挑眉:“這道菜,名謂如何?”

“叫——【憑你也配?】。”

師飛羽頓時笑出了聲:“好名字。”

三道菜連起來,怕就是裴涼送給皇帝的一句話了。

此時裴涼回頭看向魏映舒,問道:“魏掌櫃方才急於上第三道菜挽救局勢,可見這道菜是傾注心血的,可否讓我一睹?”

說罷不待魏映舒答應,師飛羽先替她將蓋子揭開。

裡麵是一道擺盤美侖美奐,意境深遠的菜肴,以數種飛禽走獸的肉烹製而成,不論色澤的搭配,還是口感的衝突,都處理得驚豔無比。

讓人一看便能聯想到大梁的地大物博,物資豐饒。

隻是此時菜已經涼了,便是再如何好看,此時也讓人提不起胃口。

裴涼問道:“魏掌櫃先前的菜名都意境深遠,想來這道也一樣,這道菜叫什麼?”

魏映舒還未從這狀況中回過神來,誠然她不願皇帝加罪於師將軍,可不得不承認,她現在的氣派勢頭全是皇帝給的。

她心裡是樂於以拯救者的身份重新出現在師將軍麵前,讓他看清這世間到底哪個女子是值得的。

如今她的靠山倒了,前途不明,而本以為這次定能萬劫不複的裴涼,還好好的在這裡。

想到此,魏映舒悲從中來,期艾幽怨的看了師飛羽一眼,眼中仿佛有道不儘的萬千真情。

她希望師將軍即便如此,也能明白她的心意,便幽幽道:“這道菜,名為【天下蒼生】。”

本是她打算用以說服皇帝,為天下蒼生著想,也切勿對師將軍鳥儘弓藏。

但師飛羽聞言卻皺了皺眉:“天下蒼生?若那蠢貨心裡有一絲半點為蒼生計,這天下也不會這般千瘡百孔了。”

說著問裴涼道:“我記得此女不是在坐牢?怎麼在這裡?”

魏映舒猛的抬頭,不可置信師將軍對她一片心意全然棄如敝履,甚至要追究前塵往事。

魏映舒忙到:“師將軍,我雖則做無用之功,但還請看在小女的一片赤誠之心——”

“笑話,國有國法,你先施毒計謀害良民,後狐假虎威斷諸多餐飲從業人的生計,你的赤誠之心作價幾何?”

魏映舒不料連這個師將軍都知道,但最讓她難受的是對方對裴涼的回護之意。

她眼眶濕潤道:“我機關算儘,全是為了得師將軍高看一眼,便是稍作駐足,小女便也心滿意足了。”

“我對他人如何,一切指摘我儘數承認也罷,隻是唯獨對師將軍一片心意,卻不摻雜質的。”

師飛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便是再說好話,我也不會讓獄卒給了每日添碗肉,省點口舌吧。”

魏映舒悲痛欲絕——

師飛羽卻是心中鄙夷,這種水準低下的話也拿到他麵前賣弄,都不如他自己往日發揮呢。

說話間,魏映舒便被押了下去,越獄不足三月,又被重投監牢。

這次跟她一起進去的還有高樂章,畢竟假傳官令也是犯法的。

皇帝的手指被剁,擬好聖旨吃完那【落荒而逃】和【抱頭鼠竄】之後,便被帶下去治傷。

但在場的大臣則沒有這麼幸運了。

師飛羽直接坐到了屬於皇帝的主位上,環視那些大臣一圈。

眾大臣兩股戰戰,匍匐在地,哪有方才的倨傲得意之相。

其中一個近來的天子寵臣更是高呼道:“師將軍文韜武略,國之棟梁,更立下不世之功。”

“如今天子年幼,社稷不穩,師將軍正如那定海神針。臣等在此懇請陛下擬旨,敕封師將軍為攝政王,以保大梁國柞延綿。”

“臣等懇請陛下擬旨。”

然而諷刺的是,莫說如今的天子是未斷奶的小娃,甚至人已經抱下去睡覺了。

這聲聲山呼陛下,對準的又是師飛羽所在的上位,倒像是心照不宣的對著他山呼萬歲一般。

若一般奔著執掌天下之野心的人,在這番昔日國之重臣的臣服表態中,置身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倒真可能飄飄欲仙,忘乎所以。

可師飛羽深恨這幫子國之蛀蟲,受一幫蛀蟲的擁躉,有甚豪氣雲天的?

於是他手掌一壓,邱三響便出現在率先提議的那大臣一旁,手起刀落,一顆人頭落地。

上一秒還一浪高過一浪的山呼,頓時如閘斷的洪水一般,有幾個同樣靠著溜須鑽營上來的大臣,當場嚇得失禁起來。

便聽師飛羽聲音冰冷道:“無恥小人竟也敢妄議國事。”

他視線掃過下麵醜態畢露的一眾人,目光所經之處,是一張張慘白的臉和汗涔涔的額頭。

最後師飛羽的視線卻是落在他親爹師侯爺身上。

師侯爺渾身一緊,他與長子素無感情,不過到底是生父,倒是不用憂心性命。

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長子竟真的宮變造反,若先前還遷怒他連累自己,那麼現在便是畏懼於這個自己或許從未了解,又嚴重低估對方野心與膽魄還有無情的長子了。

便聽對方道:“父親,我回軍營前,記得確實交代過你,我婚姻之事自有打算,你隻需敷衍拖延便罷。”

“為何方才先帝會口口聲聲提及,我與七公主婚約已定?”

師侯爺表情僵了僵,長子這都敢造反了,自然是厭惡被人操控之人。

他心裡有些慌,硬著頭皮道:“為父也是念及你已是適婚之齡,卻房內空虛,那七公主身份尊貴,品貌絕佳,與你也不是不般配。”

“若以你這疏離冷淡的性子,我師家嫡係要延續香火,還得等多久,你便是不滿,也體諒一番我做父親的一番苦心。”

看了看裴涼,心下門兒清自己兒子怕是心儀這民女,又道:“你若早告訴為父已有心儀之人,我便也不做那惡人了。”

“為父又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師飛羽笑了笑:“父親一片苦心,我自是理解。”

“隻往年父親從未在意這後宅之事,一心向著朝堂,如今卻行那內宅婦人之舉,想必是家中無主母主持中饋,累得父親這般操心了。”

“繼母之事,雖則她觸犯家法咎由自取,到底也有我的原因,做兒子的心中愧疚。更忘了父親妻位空置,種種不便。”

“既如此,我今日便替父親覓一賢妻,好解父親後顧之憂,不必行那多餘操心之事。”

師侯爺一懵,怎麼也想不到長子是這個反應。

但緊接著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從殿外進來一個近五十許,長相普通,臉上已是細紋密布,氣質卻肅穆莊嚴,一絲不苟的嬤嬤。

師飛羽道:“這位嚴嬤嬤,一生侍奉過三位皇後,品性端方,正直規矩,堪為我師家主母。”

師侯爺都嚇傻了,要說這嬤嬤跟他也算是同齡,但他身為一等侯爵,後宅妻妾哪個不是鮮豔秀美的嬌妻美眷?

便是先前的師夫人柴氏,雖則嫁給他二十年,也是保養良好,近四十的年紀看上去不足三十。

以他的地位便是到了八十,身邊的女人也是嬌花般鮮嫩,哪裡想到有天會娶一個滿臉皺紋的嬤嬤?

師侯爺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師飛羽,師飛羽卻揮了揮手,冷聲下令:“將這些蠱惑君主的罔臣拿下,從罪論處。”

一時間大殿內一片哀嚎求饒,被迅速堵了嘴拖下去。

接著師飛羽視線落在師侯爺身上:“怎麼了?父親對這門婚事有何異議?”

師侯爺艱難的笑了笑:“沒,為父自是有幸,覓得賢妻。”

至此,這場大戲也算是落下帷幕了。

裴涼有幸見識現場觀摩宮變戲碼,覺得值回票價。

此時大廳裡除了收拾的供人,便隻剩他倆還有三響四季了。

師飛羽不悅道:“刀劍無眼,今日你就不該來。便是你早有成算,也得考慮個萬一。”

裴涼道:“這倒是說得我想不來就能抗旨不來似的。”

師飛羽道:“怎麼不能?你直接殺了傳旨太監,待宮內久等未歸,過問盤查的時候,我早開始行動了,拖上一時半刻便是。”

見裴涼不以為意,師飛羽心裡氣悶,問道:“你有何自保手段?”

裴涼道“除了行宮內在進京前就安插的人手外,這個算不算?”

說著裴涼擰開一口鍋的把手,那口鍋本就做得彆致,豈料把手竟是活的。

那木把擰下,竟是一把殺傷力極強的暗器,針針淬毒。

皇帝今日本就不是針對她,而是師飛羽,她作為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這些準備自保倒是夠了。

見師飛羽還要嘮叨,裴涼有些不耐煩。

便率先道:“皇帝禪位,接下來要忙的事有很多,不過首先便是清算入江南後,大肆斂財搜刮,擾亂市場的之輩。”

“新帝還在繈褓之中,這番更迭勢必會讓多方勢力有所反應,至少一到兩個,會趁此機會,試著衝擊江南,意圖吞下這塊富饒之地。”

“今後一段時間你會很忙,好好乾吧。”

師飛羽冷聲道:“你在教我做事?”

裴涼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笑道:“乖,彆鬨脾氣,這是你自己的工作。”

“好好乾活兒,武器軍備糧草我不會缺你的。”

說著便徑自出了行宮,畢竟富婆的重心還是工作的。

師飛羽回頭,得意的對三響四季道:“看到沒有?她缺了誰也不敢短了我的。”

三響四季:“……”

世子爺,咱就彆說了,越說越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講個笑話。

我跟基友醒來看見狗子在客廳尿了一地,她足足收拾了半個小時,我早餐都吃完了她還沒吃。

正以為搞完了,轉頭看到空著那間臥室也被狗子弄臟了。

她就回頭跟我說:“臥室裡也有粑粑”

這時候我正好催她吃飯,就幾乎同時指著早餐說:“你先趁熱吃了吧。”

基友:“……你特麼說話能不能彆這麼巧?”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天的快樂源泉get”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