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江念這會兒就想脖子被掐住...)(2 / 2)

上菜的夥計笑道:“貴客是今日第一位客人,我們少東家親自整治的十道火腿絲塞清蒸魚,其中一道便歸您了。”

“好叫貴客知道,此魚與一般清蒸魚不同便是,全魚無刺,可放心食用,魚骨以秘製火腿代替,即保持魚形靈動,又增添煙熏鹹香風味,用時不用吐出來,一並咀嚼口味更富層次感。”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火腿絲塞魚肉,這可比釀豆芽難度還大。先不說魚刺形狀略有彎曲,也比豆芽中心更細,況且肉類本就富有彈性,要塞入這魚刺般大小的火腿,更是難如登天。

這條魚外表完好無損,甚至可以看出宰殺前的鮮活,而那客人吃第一筷子的時候大夥兒注意到了,他夾的事魚肚周圍。

那個地方刺小,而那客人還能吃出火腿絲來,那便說明整條魚並不是主體骨架上下了功夫而已。

這巧奪天工般的絕藝,便是當初裴大廚,也沒展現到這份上吧?

大廳內安靜了幾息,然後立馬熱鬨起來:“我也要一道這個魚,不用低價半送,就全價。”

這種魚價位想也不可能與一般清蒸魚一樣。

“我出兩倍。”

“我三倍!”

小二笑道:“不巧,這魚烹製複雜,定期限量,今日這十道已經點完了。”

眾人待發怒,又聽對方連忙道:“不過既然貴客們抬愛,那明日我們裴廚便多備幾份,所以未嘗到的客人每桌可以預定一份。因各位開業即捧場,我們裴廚很是感恩,今日預定位的仍是以酬賓價算。”

在場很多人雖還是扼腕不已,但也算滿意。

推遲一天雖抓心撓肺,倒還能馬上一嘗,且這般複雜工藝的魚隻收普通清蒸魚價錢,裴家果然是知恩圖報的厚道商戶。

此時顧修的魚也上了桌,他收扇一笑:“這裴小廚,一道菜便吊得這麼多人回去輾轉反側,第二日如期登門。”

“她這裡的菜已然夠驚豔,隻是一會兒恐怕和魏家那邊有熱鬨看,為免熱鬨八卦將菜的討論掩蓋,特意留了一手,著實狡猾。”

又道:“難怪剛才點菜時,夥計極力薦我這道魚,裴小廚有心了。”

說著夾開一塊魚肉,放入口中,眼睛微眯。顧修的親隨知道,這是他們老爺無處挑剔時的極致享受。

看來這道菜真的驚人了。

而魏映舒此時也夾開這道魚,她筷子直接往魚頭去的。

方才夥計的話她決計不信,因為魚頭內部複雜,想要剔除全部魚骨可行,想保持魚頭完整也可行。

但她不信裴涼能做到與此同時,還保證魚頭充盈飽滿,魚皮滑順無皺,要知道魚頭骨外麵緊緊包裹的那層魚皮,要完整取下都難。

可魏映舒失望了。

那魚頭一夾便裂開,從斷麵可看出,除了火腿重新代替魚頭骨的架構外,其不能吃的魚鰓魚腦則用香味撲鼻的肉餡做了填充。

那肉餡上勁多汁,夾開便是剔透瑩潤的肉汁滴下。

魚唇與魚皮的滑嫩鮮香,包裹著火腿皮的柔韌口感和煙熏風味,再裹上飽滿多汁的肉餡,彆說吃,光看的時候這層次豐厚的美味,便讓人咽口水。

魏映舒也聽到咽口水的生意了,她抬頭,正是同桌幾位公子的。

說是來找茬,但幾人這會兒已經吃上了,有見她筷子放那兒遲遲不離開的,不好意思笑道:“映舒,這魚你吃嗎?不吃我夾一塊。”

魏映舒挪開筷子,僵硬的笑了笑。

有幸點了這道魚的客人大快朵頤,暢爽過癮,沒有點的扼腕羨慕。

好在其他的菜也陸續開始上,自己餐桌上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動的菜肴總算把注意力拉了回來。

因著新店開業,不知如今裴小廚深淺,大部分人點的菜都比較保守,多是家常菜色。

但這些菜一上桌,眾人便知道,便不用刻意炫技,或是烹製複雜的菜色,照樣是至高美味,正如開頭那疊小酥肉一般。

那些菜道道香味層次豐富,色澤品相完美,讓人食指大動。

便是顧修,一開始尚且還能自製,但兩三道菜後,也開始學其他食客甩開架勢不顧儀態起來。

一道蒜香排骨,竟直接上手抓住啃,蒜味被油激發出一股焦香,又控製得恰到好處沒有一絲發苦。

那蒜香味被排骨儘數吸收,滋味銷魂。

又有一桌上來一碗芙蓉蒸蛋,原本蒸蛋這等寡淡菜色,一般人對著大肉大菜大快朵頤的時候,是不會注意到的,多是吃得半飽發膩,才開始吃清淡的解膩。

而其中一位客人用勺子舀了一份,當即就發現與眾不同之處了。

“這蒸蛋當真是細嫩爽滑,竟一絲也不輸給最嫩的豆腐腦兒。”

蒸蛋看似簡單,可稍有不慎便容易過老或過散,一般好口碑的大酒樓自然能做到口感滑嫩。但能做到如此麵如明鏡,碗底和碗邊之處也不因批量製作起泡沾邊,口感大失的,還真的那種專門做一類菜色的經年老店才能辦到。

就如城北一家豆腐店,他家豆腐腦滑嫩鮮香是一絕,可這天下第一樓,隨隨便便一道非招牌菜,品相便可與之爭鋒。

不少人已經在感歎:“不愧天下第一樓。”

“裴小廚,不,如今火候大成,該尊稱一聲裴廚了。裴廚果真言出必行,苦學精煉,自認不墜‘天下第一樓’的招牌,方堂堂正正回來。”

“我當初便斷言,如此腳踏實地,至誠至信的,便是天賦略輸一籌,決計也不是那等走捷徑的小人能比。”

“裴大廚後繼有人,想不到不出十年,天下第一樓便從沒落之相重現輝煌,裴家當得起這塊禦賜招牌。”

這話傳到魏映舒耳朵裡,自然就變得刺耳無比。

那些話雖是在誇讚裴涼,可哪句不是踩在她魏映舒頭上?

她心中不忿,並不認為自己比裴涼差,這些人如此大驚小怪,不過是沒吃過她親手下廚的手藝而已。

也就裴涼如今剛剛開業,姿態輕賤,對普通食客也得極儘功夫討好。

魏映舒這麼想著,回過頭卻看到自己一桌人吃得是滿嘴流油,頭也不抬。

魏映舒都快氣炸了,心道果真是一群愣頭俗夫,腦子簡單毫無主見,蒼蠅一樣圍著她轉,不怪她一個看不上。

這裡人全加起來,又豈能比得上師大公子一根手指頭?

正氣悶,一道紅燒犴鼻端上了桌,魏映舒這才唇角一勾,露出耐人尋味的笑。

她四下看了一眼,因這道菜食材珍貴,起先便有限量,幾位出手豪奢的客人在見識這裡手藝後,也點了。

犴鼻便是駝鹿的鼻子,外表呈海參色,肉質鮮嫩清爽,美味無比。是與熊掌、鹿尾齊名的珍饈。

當然作價自然也是昂貴。

魏映舒夾起一塊紅燒犴鼻,入口醬汁濃鬱醇厚,香味層次豐富,讓人銷魂滿足,但一嚼那犴鼻便不對勁了。

她忙道:“我這兩日有些不舒服,吃著這道菜一股怪味,你們試試?”。

同桌的人會意,也差不多吃飽喝足了,便齊齊也嘗了一口那犴鼻。

接著“呸”了一聲,其中一個身形高大的富家公子大聲道:“這什麼殘渣碎肉,惡心到家了。掌廚的給我出來。”

店小二一早便著重關注這桌,聞言連忙堆笑上來:“幾位客官,可是有甚不合口味的地方?”

那富家公子冷笑:“豈止是不合口味?我看你們簡直黑店。”

其餘客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了,也是奇怪,一開始大夥兒都是奔著看熱鬨來的,這會兒熱鬨真的發生了,眾人卻覺得吵嚷礙事耽誤他們享用美食了。

隻不過魏映舒一行本就打的砸了她開業場子的目的,自然是鬨得越大越好。

吵吵嚷嚷的沒一會兒樓上樓下的客人全都停了筷。

那富家公子端起他們桌上那道紅燒犴鼻:“大夥兒看一看,光看這品相看不出來是吧?”

“他姓裴的便是如此極儘表麵功夫蒙混過關的,嘴上喊著誠信經營,實際最是狡詐不過,可好歹本公子是吃過這道菜的,不然還被你蒙蔽了。”

有同樣點了這道菜的食客便不耐煩:“有完沒完?雞蛋裡挑骨頭是不是?就這你還要如何?難不成真的要神仙下凡給你做飯才湊合?也不怕噎著。”

富家公子冷笑:“你等無見識被他姓裴的糊弄,指啥說是啥也就罷了,休得蒙騙我。”

“犴鼻爽脆鮮美,肉質凝實彈牙,可這道菜是什麼?像裹了一層紅燒醬的鼻涕。肉質鬆軟流爛,一進嘴便及其惡心。本公子差點給吐出來。”

見其他客人不信,那公子點了鄰桌的一個人:“你與我素不相識對吧?”

那人點點頭,周圍相熟的食客甚至知道那人是以前天香樓的常客,斷不會幫著魏家踢場子的說話的。

富家公子將那道犴鼻遞到他麵前:“嘗嘗吧。”

那人見富家公子自信滿滿,便伸出了筷子,富家公子又轉了一圈,又找了幾桌不同的客人。

待那些客人入口咀嚼,從不以為然到麵色大變,富家公子越發得意:“如何?並非我誑言吧?”

幾個客人甚至都不想把那犴鼻肉咽下去,直接吐進了自己身前的渣盤裡,還趕緊用茶水漱了漱口,又吃了兩口自己桌上的美味壓壓那惡心的感覺。

這才好一些。

可才吃完,便聽那富家公子道:“你們還敢吃他家的菜呢?不過是徒有其表之物,以裴家這以次充好的手段,你們這時候滿口美味的肉怕不是她在黑.市廉價收購的死豬死鴨死魚。”

眾多食客有些不信,那死肉定是無法做出這等極鮮的,隻不過那道犴鼻的難吃欲嘔也是事實。

一時間眾人便有些不得勁。

有那同樣點了紅燒犴鼻的,自覺吃著鮮美無比,卻讓眾人的反應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周圍人開始交頭接耳,魏映舒一行露出了滿意的笑。

等著吧,後麵還有幾道菜,若一道還能讓她狡辯掙脫,連著幾道便是誰也不可能站在她這邊了。

正得意,便聽到一個女聲朗聲道:“這位公子麵前的餐盞之乾淨,怕是言不由衷。”

眾人回頭,果然是裴涼。

有人便問道:“裴廚,這咋回事啊?可是夥計不小心,把廢棄食材混進去了?”

魏映舒一聽便恨得咬牙了,他們魏家略有疏忽,那就是偷斤短兩奸商狡猾,裴涼做出這麼惡心的菜,便是夥計疏忽。真豈有此理。

裴涼笑了笑,對一眾老客道:“放心,我酒樓的飯菜沒有任何問題。”

富家公子冷笑:“沒問題,是我們的嘴有問題不成?若我一人也就罷了,這些可都是你裴家多年相識的老客。”

見裴涼視線落在自己麵前乾淨得跟舔過一樣的盤子上,那富家公子有些難堪氣惱,當然他們這桌其他人也一樣。

裴涼收回視線,衝對方道:“公子味覺沒問題,幾位老客也沒有問題,這道紅燒犴鼻確實外整內爛,鮮味儘失,徒有其表,若用來做菜的話,必定入口如流膿,及其惡心。”

“這顯然是從一頭死犴身上取下的鼻肉,且還有講究,這頭駝鹿生前必定鼻子肥厚,冬天走了頗多路,用鼻子拱開鬆雪,故表皮厚實柔韌,很好的保護了完整性。”

“犴鼻非是當場獵殺所取,否則一定還是新鮮的。而是活捉後運輸途中得病死亡,又未來得及當時分解,所以這犴鼻外形完整,與一般無異,但下鍋烹煮後內裡便鬆散惡心,難以下咽。”

誰都沒料到裴涼直接承認了這食材的問題,還詳細道來,一看便是早已知曉。

那富家公子一聽,臉上露出對方送人頭的驚喜和暢快,哈哈一笑:“你即知道這犴鼻打有問題,因何要拿它做菜?”

“無非是心疼這犴鼻進價高昂,棄之可惜,便是不顧食客――”

“因為我以為苟公子口味異於常人,就喜歡這種癱爛不成型,滑膩惡心的口感啊?”裴涼一本正經道。

“你說什麼?”那富家公子氣急而笑:“大夥兒快看看這無恥女子,自己奸猾狡詐,反倒誣陷客人品味低賤,誰會喜歡吃這豬狗不屑的玩意兒?”

“我花高價吃飯,卻吃下死肉,還被極近羞辱,我要報官,今日非砸了你這破樓不可。”

顯然是早有準備,他話音剛落,便有一隊衙役進來。

凶神惡煞便問:“聽說這裡無良經營,以次充好,坑騙銀錢?”

裴涼笑了笑,真就沒見過送人頭還幫忙遞刀的。

便道:“是需要報官,理由嘛與幾位說的不錯,不過是我要告這位苟公子。”

“既然他不是自己口味特殊,想吃那流涕狀的紅燒犴鼻,那便是故意以次充好,欺瞞顧客,坑騙我銀錢。”

苟公子臉色一青:“你誣陷,憑什麼說那是我賣給你的?”

裴涼卻笑道:“苟公子怕是丁點不善經營,所以最淺顯的規矩都不懂。”

“犴鼻如此昂貴食材,我又怎會找那來路不明,交接不清的商家?”

“購買前畢得是挑選誠信大戶,且每一批都有標記憑證票據。”

“前幾日你苟家旗下一家商鋪送來的一批稀有食材全是徒有其表,內裡不堪的貨色。隻不過苟家也算京城大商戶,便是坑騙客人,也不至於如此下作愚蠢。我這人凡事不喜歡往壞處想,便想著是不是苟公子你獨好這口,提前寄存食材,好讓我到時候單獨取用烹製。”

“因此將那食材如數收好,果然今日幾位點的菜所需之料那批貨全用得到,便是更加確信了我的猜測。”

“隻是苟公子見諒,您幾位喜食流涕口感,其他客人卻不是,所以重新采買了新的犴鼻。”

“否則為何點這道菜的有數桌,卻唯獨你們吃出了問題?便是顧老爺,桌上也有一道紅燒犴鼻的。”

眾人抬頭,便看到顧修一邊看熱鬨,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菜,筷子上夾著的赫然就是一塊犴鼻肉。

裴涼一副被耍了的模樣:“如今苟公子卻揚言非是自己喜歡,而是我以次充好?”

“那批材料我也一樣不敢動,包裝還完好印著你苟家商行的標識,若不是您想吃,那豈不就是坑騙顧客?”

說著後廚有人拿出一筐食材,均是苟家商行特有的油紙包裝打結手法,上麵赫然印著一個苟字大印,夥計手裡還有交易票據,全然做不得假。

眾人放下心的同時,又對此時忍俊不禁。

在座又不是傻的,這苟公子明顯是給那魏小廚當出頭鳥,豈知如此遊手好閒蠢鈍不堪。

便是要使壞,都不知道章法,把自己家的聲譽賠了進去。

有人率先忍不住笑了:“果真是禍水傾城,拿自己家業信譽博美人一笑,還是年輕人敢想。”

“那苟大戶一生累積的口碑,此次聽說還參與皇商競選,怕是要遭在這蠢兒子身上了。”

“家門不幸,人品不堪也就罷了,還蠢笨如豬,害人都不知道轉幾道手,簡直故意逗人笑的。”

“嗨,也不能這麼說,裴廚說得對,來路不明的食材誰會買?必是這人隻知吩咐狗腿子行事,絲毫不知人家細心商戶每一筆原料都要追溯到責任人頭上,他自己蠢笨,狗腿子自然也敷衍交差。”

魏映舒簡直沒料到有人能蠢成這樣,他們一桌被人指指點點,明明這該是裴涼要麵對的。

然而還沒完,門外一個身著錦衣的富戶衝進來,見狀走過來揪住苟公子的腦袋就拳打腳踢――

“我他媽讓你(-看書就去醋溜文學網)學做事你不聽,成日裡圍著女人裙角打轉,拿家裡聲譽去討好那賤女人。”

苟公子剛才被一眾人奚落智力,這會兒又被老爹毒打,抱著頭連連躲避,間或還替魏映舒反駁兩聲――

“魏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她從沒要我做過什麼,她還想與這裴家守望相助,是我氣不過這姓裴的三番五次欺淩魏姑娘,想替她出出氣而已。”

“出氣?”苟老爺怒極反笑:“你出個氣便把競選資格給出沒了,把老子一輩子經營的口碑給出沒了。”

“這要是這賤人讓你去殺人,你是不是頭一個把你爹娘腦袋切了?”

這邊雞飛狗跳,滑稽不堪,魏映舒作為話題中心女主角,也隻覺頭皮發麻。

其他人想護著她先離開,然而就在此時,她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這讓她打消了想法。

那人一出現,她眼裡便再也看不下彆人了。

“師,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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