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池垂著頭,露出後頸的一部分皮膚,淡青色的血管都若隱若現,蒼白到有些病態,尤其是這幾天他有些失眠,晚上睡不著,眼睛懶懶的向下看著,看起來有種頹喪的美感。
他本不該在這裡,請柬是從公司送過來的,署名就是顧家,直到前一個小時,顧青池還在猶豫要不要來,但顧夫人前些日子就在跟他興奮的談起宴會上要上什麼甜點,又要放什麼音樂。
顧青池透過文字都能想象出她多麼滿心期待,顧青池不想讓她失望。
就像他小時候聽說要去遊樂園,於是提前一個星期就在興奮,那時候爸爸媽媽無論多忙,都會專門空出那一天,陪著顧青池在遊樂園瘋玩一天。
顧家老宅還是顧青池記憶裡的那樣。
他靠在欄杆那,慢慢回憶著自己一直以來都不願去回想起的童年。
顧青池小時候要比現在活潑的多,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裡,養的天真又甜蜜。
顧家有個花園,裡麵種滿了顧夫人喜歡的玫瑰,顧青池也喜歡,花期的時候總喜歡在裡麵摘花,連剪子跟手套也不帶,經常滿手都是傷痕還高高興興的捧著花朵,要去給媽媽看,然後被教訓一頓,手還要嚴嚴實實的包起來,動也不能動,小蘿卜頭自己還要委屈,一定要哭哭啼啼的辯解,可是花很漂亮啊,想要快點給媽媽看到。
琴房裡能看見蔚藍的海邊,顧青池小時候坐在琴凳上,手上跟著顧夫人按著最簡單的音階,一抬頭就能看見大海,看到就高興,於是低頭就按的更歡快,我在給大海彈鋼琴呢。
兄長跟父親總是很忙,但是每天都會回家吃飯,傍晚回來的時候,車喇叭總會響三聲,等到他們進門的時候就能看見,還是小短腿的小孩子就從樓梯上噠噠噠的跑下來,小鳥一樣歡快的撲進父兄的懷抱,然後被大大的手抱起來,放到寬厚的肩膀上,逗得小孩子歡歡樂樂的笑起來。
小孩子很勇敢,很小就自己睡覺了,但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晚安吻,沒有就要委委屈屈的鼓著腮幫子拖著枕頭去敲門,一定要補上自己的晚安吻才安心。
小孩子換牙的時候牙痛,看了牙醫牙醫說有蛀牙,於是枕頭底下的糖果都被收走了,那都是老師獎勵給乖孩子的!
小孩子生氣了好久,生氣到不理人,晚上還要氣鼓鼓的拖著枕頭去敲門,要指責為什麼今晚忘記了晚安吻,要補上晚安吻,還要生著氣,很有氣勢的說晚安!雖然你那麼過分!但我今天還是愛你的!
小孩子都那麼生氣了,關上門爸爸媽媽就開始笑,笑聲那麼大,在門口就能聽見,小孩子在門口耳朵都紅了,差點要掉金豆子,還是被兄長在門口撿到,抱起來安慰了好一會兒,被抱著回屋,還要兄長給蓋上被子,講一個王子跟公主的故事,哄哄拍拍才肯睡覺。
顧青池想著想著,仿佛回到了過去,偶爾泄露出幾絲笑意,更顯得驚心動魄的美麗,不知道哪裡就傳來幾聲抽氣聲。
端著托盤的侍者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路過這裡了,周圍有客人長久的停留,暗地裡的竊竊私語一直沒有斷過,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引人注目。
幾家的小輩已經議論了好久了,這一代的小輩,基本上都互相認識,看著都玩的不錯,但裡麵道道不少,自有一套規則劃分上下,先看父輩的產業,再看受寵程度,幼子比不上長子,私生比不上婚生,但領頭羊毫無疑問就是顧斜。
顧斜是獨生子,父母又恩愛,家裡產業也數一數二,自己也爭氣,顧斜已經進入了父輩的圈子,跟他們不是一個層次,很少有顧父這樣,還在壯年就痛快放權的,也很少有顧斜這樣,不僅能守成還能開拓的。
“那是誰?”
“不知道,沒見過,不清楚底細,但好像不是誰的男伴。”
“再看看吧,萬一是哪家從國外回來的呢。”
他們議論歸議論,但誰也沒敢上前打擾顧青池,顧青池明顯不想進行交際。
……
顧老夫人還在樓上,顧成也在,他夫人也在。
顧老夫人首先從頭到尾挑剔了一遍女人的衣著打扮,女人賠著笑,沒敢反駁。
等話題扯到孩子身上,女人就開始哭訴,哭訴養母不好當,哭訴顧青池的不聽話,陽奉陰違。
“他主意大著呢,小小年紀,連高中都沒有上完就輟學了,跟人談戀愛,還結了婚,還是個男人,又離了,跟玩兒一樣,現在又去當什麼明星,鬨得沸沸揚揚,您真該看看報紙上都是怎麼說的。”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隻能來問您了。”
顧老夫人古板封建的很,剛剛女人說的幾件事樣樣踩在她的雷點上,輟學,家醜外揚,結婚她倒覺得沒什麼,但對方是個男人她就要大發雷霆了,雖然現在同性婚姻很普遍,她還是不能接受。
拐杖都在地上摔了好幾次。
顧成還在玩手機,不知道跟誰聊天,他倒是不覺得怎麼樣,他一向比這更混賬。
“輟學就輟學唄,愛結婚就結,愛離就離,咱家又不是沒錢。”
他從來不管事兒,自己生不出來也不在意,老夫人出主意,給他抱來孩子他就扔給人養著,有了就行,傳宗接代任務算是完成,沒心沒肺到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