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傅司謹眼神複雜。
他很肯定,箐箐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沒見過這位叫安然的女孩子。
其實不僅傅司謹,連傅衡的眸色都在某一瞬間深沉了許多。
不過他到底更加年長,穩得住,所以沒有特地表露什麼,隻是麵帶溫和地衝著箐箐招了招手:“箐箐過來拿你的行李。”
這是兩人今日破冰的第一句話,箐箐下意識地就乖巧應答:“好。”
她鬆開安然的雙腿,轉身快步跑向傅衡,自己去拖他腳邊的粉色小行李箱。
期間安然的目光一直追逐著箐箐,眼神帶著探究,特彆是在聽到小姑娘也叫‘箐箐’之後,更是心頭一震。
一股不可思議感從腦海中升起。
眼看著答案即將出現,傅司慎突然握住她的手:“安然。”
“嗯?”安然下意識扭頭,就被唇上擦過的溫熱觸感鬨了個大紅臉。
“你瘋了!”她紅著臉打了傅司慎一下,“這裡還有人看著呢!”
特彆是還有長輩在場,這家夥不要臉的嗎?
“你總看彆人乾什麼?多看看我啊,我多好看。”
傅司慎故意耍寶,引走了安然的注意力。
本來傅司慎他們來的就晚,又耽擱了這麼一小會兒,眼看著時間越發緊迫,傅衡立即宣布出發。
連安然也跟著他們一起走。
多個人不過是多加張頭等艙機票的事,不算什麼。
機場,過了安檢之後,魚瑜如約帶著箐箐去買蛋糕。
安然見此,主動起身要陪著他們一起去。
“正好我也要去買瓶水,我們順路一起去吧。”
她帶著笑,態度和善,魚瑜也不好拒絕,隻能讓她跟隨。
上飛機一般是不允許自帶超過一百毫升的水,不過如果是過了安檢後在機場裡麵買的水,卻是允許被帶上去的。
他們這趟跨國航班是直達,全程九個小時,雖說空姐到時候會定時給飲料,不過有備總是無患。
兩個女孩一起帶著箐箐先去麵包店買蛋糕,這家店裡的蛋糕品種很多,個個都做得精致漂亮,讓人難以選擇。
“箐箐要哪一個?”魚瑜蹲下身,和箐箐平視,溫柔地詢問道。
“不知道耶。”箐箐好糾結的,小眉頭都忍不住皺了起來。
兩個都是選擇困難症,最後還是安然幫她們拍板決定:“就要這個芒果慕斯吧,箐箐愛吃甜的。”
而且她低血糖,多吃糖分對身體有好處。
安然默默在心底補充一句。
果然,甜甜的芒果慕斯一下子就俘獲了箐箐的心,小家夥吃得小腦袋一搖一擺地,開心地直晃動小腳丫。
這蛋糕很小一個,還不夠箐箐一個手掌大,傅衡即便看見了也沒說什麼,算是默許。
等箐箐吃完蛋糕,他們也差不多該登機了。
頭等艙就那幾個位置,直接被他們給占了大半。
箐箐被安排坐在傅衡身邊,傅司謹他們坐在他們的背後,傅司慎和安然則在斜對麵,剛好和箐箐對角線,安然稍微側頭就能看見箐箐。
她時不時看向箐箐,哪怕動作幅度很小,還是被傅司慎發現了。
有點不安地挪動一下,傅司慎有心再轉移安然的注意力,可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再來一次,難保本來隻是懷疑的安然直接上升到確定,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趟旅程注定煎熬,下飛機那一刻,傅司慎簡直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他們一行人被傅衡早就安排好的人接到預訂好的酒店落腳。
行李都沒收拾,傅衡就直接將箐箐暫時交給小兒子,自己則帶著大兒子匆匆出門,魚瑜也陪伴在傅司謹身邊。
“他們這是要去哪?”
傅司慎疑惑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滿眼迷茫。
單純的他還真以為一家人出來就是為了玩。
安然搖搖頭,不想搭理這個大傻子,乾脆牽著箐箐去洗漱睡覺。
在飛機上大家根本沒法好好休息,現在誰都是滿身疲憊,隻想痛快地洗個熱水澡,然後倒在床上狠狠地睡他個昏天暗地。
可能是的熱水澡太舒服,箐箐在安然的擺動下東倒西歪,小腦袋一點一顫,直看得安然好笑不已。
浴室裡沒有彆人,她凝視著滿身泡泡的箐箐,突然試探般地小聲道:“箐姨?”
“……”箐箐沒回應,安然難掩失望。
她麻利地給箐箐洗好澡,然後抱著她出去睡覺。
傅衡給他們定了三個套間,類似於公寓房那種,除了他和箐箐住的是一室一廳,他們都是兩室一廳。
就算是男女朋友,有些也是不睡在一起的。
安然感謝傅叔叔的體貼,說真的,如果現在立馬讓她和傅司慎一起睡一張床,她可能會更願意出去找前台再開一間房。
安然陪著箐箐一起睡,鼻尖縈繞著她身上的奶香味,還混雜著一股熟悉的花果香。
是箐姨常用的那款沐浴露。
常年累月地使用,已經讓沐浴露的香氣侵入到箐箐體內。
哪怕安然剛剛用了酒店提供的沐浴露,都沒能壓下這股香味。
本已經壓下的懷疑再次湧上心頭,可她不敢妄下定論,隻得將其繼續壓在心底。
安然很快就睡著了,以至於忽略了箐箐睡夢中的癡語:“然然……寶貝女兒……”
傅衡是帶傅司謹去見心理醫生。
結果不好也不壞。
距離治療過程醫生不給看,不過也跟傅衡溝通過傅司謹的病情。
“病人是經曆過長期性嚴重暴力事件後引起的應激反應,導致的心理創傷,他的心理創傷源自於童年經曆,或許還和親屬態度有關係,不過最近他似乎在嘗試著原諒,並且也有積極配合治療的念頭,顯然愛給了他力量,他擁有被治愈的未來,不過這需要時間,在此期間,病人不適合再受什麼太大的刺激。”
這是醫生的原話,卻也是讓傅衡臉色變得那麼難看的原因。
不是因為醫生說大兒子治療需要耗費比較長的時間,這個他早就準備,而是有關於造成兒子得病的原因。
——‘長期性嚴重暴力事件’!
傅衡突覺一陣無力,他抬手捂住臉,一貫挺直的背脊徒然塌陷,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原來……兒子的指責是對的,他在這個家裡,就是一個毫無作用的‘旅客’。
他沒有儘到父親的責任保護兒子,沒有儘到丈夫的責任愛護妻子。
現在……報應終於來了嗎?
對麵,魚瑜無聲地握緊傅司謹冰涼的大手。
心理醫生的治療勢必要重新挖開傅司謹隱匿多年早已潰爛腐朽的傷口,這對他而言不亞於又一次的傷害。
事實上,他在治療過程中,已經發病過一次了,隻是為了不讓他愛的人擔心,所以才特地拜托醫生不要提及。
其實即便醫生不說,傅衡和魚瑜也早有預料。
隻是兩人為了照顧傅司謹的感受,才故意裝傻而已。
回到酒店,本應直接回房間休息的傅衡卻拖著極度疲憊的身軀,來到小兒子房門前按門鈴。
等了好一會,傅司慎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睡眼朦朧地出來門開。
“爸?你們回來了。”
看見門外的人居然是父親,傅司慎還有點小驚訝。
“箐箐呢?”傅衡直接問,一開口,才驚覺自己嗓音沙啞到幾近無聲。
還好傅司慎太困了,迷糊的腦袋沒有注意到這點異常,聽見父親問箐箐還往屋內努了努嘴:“箐箐在裡麵,安然帶著她在睡覺,要我叫她出來嗎?”
叫人容易,隻是小家夥和安然的起床氣都很嚴重,傅司慎擔心自己有去無回。
“不用了,彆吵她,讓她好好休息。”
傅衡沒有糾纏,隻深深望了小兒子一眼:“司慎?”
“嗯?”傅司慎奇怪地應道。
“你覺得……我是個好父親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才問出這句話的。
“還好吧。”傅司慎道:“爸您除了平時太嚴肅了點,對我媽太冷淡了點,有時候看著比較嚇人了點,其實也還好。”
所以他還有什麼優點?
傅衡自嘲一笑,轉身走了。
他平時不是這麼感性的人,隻是大兒子的病對他打擊太大,這才一時有些想不開。
目送著父親略顯頹喪的背影逐漸離去,傅司慎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他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爸!”一聲大喊,直接讓傅衡頓住腳步。
“不管您是什麼樣的,您永遠都是我爸,我也永遠都是您的兒子。您有缺點,我也有,我不像大哥那樣優秀,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夢想就算違背了你和媽媽的意願也要去堅持,我不聽話,還總惹你們生氣,不過您和媽媽也沒說過不要我這個兒子是吧?”
說到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
可是莫名地就是鼻頭酸澀,莫名地就是眼眶濕潤,莫名地就是……流眼淚了。
肯定是風太大迷了眼。
也不想想酒店走廊裡哪來的風?
緩緩地,傅衡轉過頭,含笑對著小兒子點了點頭。
明明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傅司慎還是看見了,父親眼底的淚花。
他有些呆愣。
他爸這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