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女兒剛丟時,因為杜忘憂的崩潰,秦越要撐起這個家,絲毫不敢表現出脆弱的樣子。
可隻有秦越知道,其實他也病了。更甚者,病的比杜忘憂還有厲害。
比方說這些年來,經秦越的手投在資助兒童公益事業方麵的資金,已經不知凡幾,更是在全國各地,修建了無數的福利院。
可他卻從不去參加任何一家福利院或者兒童公益基金的剪裁儀式,更甚者,連影視劇裡,繈褓中的女嬰啼哭的場麵都看不得。
本以為假以時日,可以把丟失女兒的痛苦給忘卻,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那種痛苦早已深入骨髓,不停的化膿,卻從不會結痂。
眼下老天垂憐,他終於找到女兒了,秦越一方麵恨不得這就跨到女兒的麵前,好好看一看,丟失了這麼久的女兒長成什麼樣了,一方麵又害怕的不行……
“董事長——”跟在旁邊的王鑫忽然提心吊膽的開口。卻是他們瞧著英明神武的董事長秦越,正直直的朝走廊上的門柱撞了過去。
好在王鑫開口的及時,秦越才沒有撞上去。看一眼門柱,默默繞了過去。
王鑫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卻是對即將回歸秦氏的那位大小姐秦櫻的重要性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早就知道他們董事長就是個妻奴,沒想到還有隱藏的女兒奴屬性。
這位大小姐真是回去了,怕是秦家的三個少爺都得往後退一箭之地。
嗯,這樣說也不對。
畢竟服務於秦氏的時間也夠久了,王鑫可是見過不少回那父子四人相處的場麵,都是一副極有條理、公事公辦的模樣。
聽說秦董幼時家庭生活很不幸福,母親早死,父親花天酒地,這樣的家庭環境下,自然養成了內斂不近人情的性格,唯有對著董事長夫人時,無原則到了極點。
公司裡但凡呆的年頭短一點兒的人都知道,真是惹怒了秦總,找幾位少爺的話,一準不好使,可要真是夫人肯幫著說幾句,那肯定萬事大吉。
現在瞧著,往後能左右董事長的人又多了一個,那就是裡麵那位素未謀麵的大小姐了。
“保釋手續在這裡辦理。”旁邊的工作人員也看出來不對勁,忙搶步上前引導。
“這裡這裡,”蔡家河也迎了出來,手心裡卻是不斷的冒冷汗——
王鑫這樣律師界的大碗,蔡家河自然和何耀一樣,一眼就認了出來。
更甚者,蔡家河根本一直就是拿王鑫當偶像來崇拜的。還想著,也就能在相關新聞上領略對方的風采,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見到本人。
“王律師您好,我是秦櫻小姐的律師蔡家河,”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甚至破天荒出現在這個小縣城,就是為了秦櫻而來,蔡家河不免有些局促。
“小姐的律師?”王鑫一下站住腳,主動伸出手,“謝謝,辛苦蔡律師了。”
就是秦越也站住腳,瞥了蔡家河一眼。
蔡家河一下呆了,等回過神來,激動的臉都紅了,忙要伸手去握,又想到什麼,忙把手心裡的冷汗在褲縫上蹭了蹭,這才握住王鑫的手:
“王律師,您,您真是太客氣了。”
“蔡先生有沒有換個地方發展的意願?”秦越忽然開口。
啊?蔡家河明顯愣了一下,困惑的看向秦越。
“還不快謝謝董事長。”王鑫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愛屋及烏——就因為蔡家河說他是大小姐的辯護律師,董事長就連考察一下都不曾,就直接要聘任對方到秦氏律師團。
要知道但凡能進秦氏財團的,哪個的履曆不是能亮瞎人眼?
“您,您的意思,是,我,我……”蔡家河也終於回過味兒來,卻是好險沒咬住舌頭——
什麼叫天上掉餡餅,這就是了。
話說他可是連個律所都沒有的野路子,結果卻竟然有機會跟在偶像的身邊做事?
太過匪夷所思,蔡家河僵硬的看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秦澈身上,期期艾艾道:
“那個,秦,秦澈啊,你打我一巴掌好不好,我不是,不是在做夢吧?”
看他這樣,會不會答應自然已經不言而喻。王鑫笑著握了握對方的手:
“歡迎加入秦氏律師團。”
倒是秦越,視線卻是落在秦澈身上——
陳征發回的調查報告中,秦澈算是秦家唯一一個對女兒友善的。
秦澈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您真的是,櫻櫻的爸爸嗎?”
“您看起來,很有錢……怎麼這麼晚,才來,找櫻櫻?”
明明對方的視線具有太大的壓迫性,秦澈卻還是忍不住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既然是做人父母的,不應該照顧好孩子嗎?為什麼就會把孩子給弄丟了?更甚者丟了這些年,都不來找……
他就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寄人籬下,會過的不好嗎?
或者說這個男子,是不是和他那位早已忘了長什麼樣的生物關係上的父親一樣?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秦澈以為,他絕不會讓櫻櫻跟著對方走,即便對方瞧著有權有勢。
沒想到秦澈竟敢這樣指責秦越,王鑫嚇了一跳,可秦越沒發話,他也不敢說什麼——
可從來沒人敢在董事長麵前這麼放肆過。
秦越定定的看了秦澈片刻,忽然低下頭,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說得對,是,我的錯,還有,謝,謝謝……”
再抬起頭來時,秦越眼睛都有些發紅——
秦澈的問題,秦越何嘗不是問了自己幾千上萬遍?
這些年來,因為後悔,秦越每天都在痛徹心扉的煎熬中——
為什麼那天他要出去談合同?要是他陪在忘憂的身邊,人販子也不會趁著忘憂昏倒,保姆慌張喊人的功夫把孩子給偷走……
可這話他隻能埋在心底,因為丟了女兒的妻子比他更痛……
沒想到秦越反應這麼大,秦澈就呆了一下——
從小被父親拋棄的緣故,秦澈對“父親”這種生物,天然沒有什麼好感。
潛意識裡不自覺的就把秦越當成了敵人來看待。
而等一句詰問說出口,秦澈也意識到自己是莽撞了,畢竟櫻櫻和他的情況不一樣,他是被父親主動放棄的,而櫻櫻,卻是被偷的。
還想著秦越那樣的大人物,就是徐大貴,都能嚇趴下,不定要怎麼對自己大發雷霆呢,沒想到秦越不但沒有生氣,還給他鞠了這麼大一個躬。
一時就有些局促。
那邊工作人員已經開具好了保釋手續:
“這手續給誰?”
“給我吧。”王鑫上前接過來,“董事長,我們去接大小姐,您看您……”
秦越的情緒明顯有些不穩定,王鑫拿不準他是不是需要先找個地方調整一下情緒。
畢竟現在的董事長一點兒都不像是他印象裡的董事長了。
“我們一起過去。”秦越抿了抿唇——
就要見到女兒了,他真是一刻也等不得。
至於說形象什麼的——
妻女麵前,還要形象乾什麼?
“好的。”王鑫點了點頭。忙引領著秦越過去,秦澈和蔡家河也跟了上去。
拿了保釋手續交上去,又在接待室那兒等了片刻,就聽見一陣腳步聲。
王鑫給秦澈和蔡家河打了個手勢。
秦澈頓了一下,還是跟著王鑫去了外麵,把房間留給了秦越一個。
秦越卻恍若未覺,隻盯著出口那兒。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看見昏暗的拘留室那兒,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孩子身影慢慢清晰。
秦越一下站直了身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