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珩聽到了門外傳來的歌聲,頓了一下，從貓眼裡看了出去,隻看到女人端著托盤進了屋子。
他抿了抿唇，有些煩躁，拳頭砸在了門上。
手機鈴聲傳來，他放到了耳邊接聽。
沒一會兒,他拿上了鑰匙就離開了家門。
李芝約了李旭天的助理在一個咖啡廳見麵，對方似乎有些不耐煩，一坐下就開口，“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
助理是三十來歲的青年，平時跟在李旭天身後也是被奉承慣了,如果不是李旭天吩咐,他都懶得搭理麵前這個蠢女人。
她每次拿來賤賣的畫,到了他們手裡價值就幾十倍，她卻一臉蠢相,什麼都不懂,簡直比村婦還不如。
李芝聽出了對方語氣的輕蔑，自然也被激怒了，“我是想跟你說，以後每幅畫的價格要重新定，而且我們要重新簽合約。”
之前她和對方隻是簽了保密合約，她不懂畫，對方給多少她都照收不誤，但是她昨晚查了一下李旭天,才知道原來他利用那些畫不僅賺了錢，也賺了不小的名聲。
所以，她才要重新和對方簽合同，以前她是賤賣邵珩的畫，而這次她是要將邵珩賤賣。
助理的麵色一變，知道對方要獅子大開口了，也緊張了幾分，“你想怎麼簽？你彆忘了，之前的保密合同還是起效的，你彆給我鬨事。”
“你放心，之前都是賣作品，現在開始，我賣人，你覺得怎麼樣？”
李芝打算讓邵珩一直當李旭天的槍手，這樣他這輩子就算完了。
她的話說完後，助理狐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能幫你弟弟做主？”他問。
其實李旭天的確有簽下這個畫家當永久槍手的意思，但是又顧慮太多，一直沒開口，但是沒想到李芝卻先提了。
她應該知道她弟弟的畫畫天賦，也知道那些畫的價值，為什麼她還是願意這麼做？
“我弟弟社恐，不喜歡和外麵接觸，我可以全權幫他做抉擇。”李芝如是道。
助理聽罷，也鬆了一口氣，“好，我回去準備一下，詳情之後再聊，怎麼樣？”
李芝點頭，“儘快吧。”
兩人之後又聊了一些大致的條款，因為情緒都有些激動，聲音也不加掩飾。
隔著一個盆栽後的位置上，邵珩麵無表情地把玩著古董手機，拉低的帽簷遮擋住了他眼神裡起伏的情緒。
他從來都不傻。
這五年來，他隻是在逃避。
渾渾噩噩的狀態，讓他可以忘記從天堂墜落到地獄的痛苦。
每當他想起孤身一人躲在父母的墳地那一刻的絕望和無措，他整顆心都在顫抖，對於十三歲的他來說，那幾乎是滅頂的災難。
李芝的出現，某種程度上，讓他找到了依靠。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他甘心被她管束的原因。
與其說是管束，不過說是，他還期冀著能夠重新獲得家庭的溫暖，想要得到家人的愛護。
可是此時此刻，他才真切地發現，他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需要的家人，絕對不是李芝這種人。
李芝和助理已經離開了，邵珩還呆呆坐在那裡。
咖啡館外，遲來的宛童隔著落地玻璃窗看著邵珩的身影。
屍屍監測到了李芝的行動，所以她就趕了過來，想看看她到底還想怎麼折騰邵珩。
但是沒想到卻在這裡見到了邵珩。
所以他已經察覺到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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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接了個電話，之後還一直在位置上坐著，宛童端了兩杯熱可可，在他麵前坐下。
“你怎麼在這裡？”邵珩皺眉看著她，將棒球帽摘了下來。
“剛好出來放鬆一下。”宛童將杯子推到了他麵前，“試試？”
邵珩聽話地抿了一口，然後清雋白皙的臉露出一抹嫌棄，“太甜了。”
宛童卻喜歡極了這甜膩的味道，喝了一口，就享受地眯了眯眼眸，像一隻……喝醉了的小狐狸。
邵珩驀地想起昨晚的夢，然後視線又開始漂移不定了，整個身軀緊繃了起來。
“會變胖。”
“偶爾喝一次還是可以的，甜食可以讓人變得很開心。”宛童瞪了他一眼，覺得他太掃興了。
邵珩抿了抿唇，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甜膩而粘稠，讓他剛才那些陰鬱的心情都稍微變得明朗了起來。
兩人坐了好一會兒，有個高瘦的男生走了進來。
男生帶著黑框眼鏡，留了半長不短的頭發，紮在腦後，顯得有幾分文藝。
但是他神情似乎有些著急，在看到邵珩麵前還有個人後，就更加拘謹了，隻是站在旁邊沒有坐下來，“邵珩……”
“沒關係，坐吧。”邵珩低聲說。
男生這才在一側坐下，目光也瞥了一眼宛童。
這麼一眼，就讓他驚訝地瞪圓了眼，呼吸都有些紊亂了。
這女人長得太好看了，而且是那種具有攻擊性的美，渾身都透著性感和誘人，但是那雙眼瞳卻射出鋒銳的光芒，讓人無法輕視她。
“看夠了？”邵珩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多麼地不悅。
男生迅速回過神，漲紅了臉說了聲抱歉，然後才急忙小聲跟邵珩道，“我電話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他上次從邵珩這裡買的畫，已經通過了初賽，但是決賽的定了主題，他絞儘腦汁也無法畫出滿意的作品，所以他才再次找到了邵珩。
“我可以幫你，但是後麵發生什麼事情，我不保證。”邵珩冷漠地開口。
男生連忙搖頭，“你要多少錢都可以，我過幾天就要把作品交上去了，你來得及嗎？”
邵珩點頭，又留意了一下宛童的神情。
宛童聽出了點什麼，但是並沒有插話。
等到男生離開後，她才問邵珩，“你給彆人當槍手？”
“我是在幫我自己。”邵珩意味不明回了一句。
宛童沒有追問，從他眼神裡，她讀出了一抹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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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邵珩還沒來得及畫決賽的作品，男生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他的作品涉嫌抄襲，被評委退賽了。
這事還上了新聞，宛童最近都在留意美術界的消息，自然也看到了。
有個評委看過了李旭天最新的作品《追》，發現男生的那副畫不管是構圖，創意，元素或者色彩，和《追》太過相似了。
宛童看到兩幅畫的對比，果然，看著就像是同一個人畫出來的，同樣的漫天的彩霞，金光粼粼的水麵，一個是白裙少女的背影，一個是逆光而來看不清容貌的少年。
事實上，這兩幅畫都是邵珩畫的，應該是同一個係列，自然會有相似。
宛童看了這新聞覺得可笑，連忙找了邵珩。
這應該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麵吧。
邵珩這回不至於將她攔在門外，他也看了新聞，本來以為要到決賽才會有效果，沒想到已經有評委看到了李旭天個展上的“新作”。
此時，某幢彆墅裡，李旭天也急躁地摔了個杯子，“到底怎麼回事？問過李芝沒有，那個美院的學生到底是不是她弟弟？”
助理連忙回答，“問過了，她說不是，她弟弟是高中生，一直在家裡，沒有參加過什麼比賽，所以那個學生可能真的是抄襲的，而且新聞都上了，都說是他抄襲你，現在他也被退賽了，所以你彆著急，這不是什麼大事……”
儘管助理和麼說，李旭天依舊有些心神不寧，“你說那個女人要一千萬，簽五年？”
“對，我猜測那女人的弟弟是個傻子，她也不會營銷之類的，所以才想著拿了一千萬一勞永逸，我覺得可行，或者找個機會，我們和她弟弟見個麵？”
李旭天擺手，“見就不用見了，你解決吧，要是可以，最好簽個十年二十年吧。”
這麼多年了，李芝沒鬨出什麼事來，他不覺得以後她敢鬨事。
他已經體驗過了這種站在高處，被人仰望的感覺，不想再跌入泥塵裡。
所以，他不介意養一個天才，當自己的槍手。
李旭天本來以為這件事會很快落幕，但是沒想到那個男生頂不住了校方的壓力，竟然自爆了找槍手的事。
現在業界裡不知道多少人在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槍手，竟然能將李旭天的風格模仿得幾乎一模一樣。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李旭天的新作是前不久在個展上展示出來的，這個槍手卻在半個月前就已經上交了作品，難道是事先已經看過了李旭天的畫？他會不會是李旭天身邊的人？
因為這些猜測，李旭天也接到了不少媒體和好友的電話，解釋到他頭疼。
助理那邊已經迅速找到了李芝，李芝在聽了這事後也有些不確定了。
邵珩之前好像提過他自己賣過畫，難道是賣給了那個美院學生？
李芝著急之下打給邵珩，卻得到了他風輕雲淡的一聲，“嗯。”
李芝簡直氣炸了，“邵珩，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他把畫拿出參加比賽了？”
“賣出去的畫，我不管。”邵珩回了句，就掛了通話。
站在旁邊的助理明顯將兩人的對話聽清楚了，當即臉色也大變，“你弟弟畫了係列的畫，又賣給了彆人，你知不知道這事情會鬨得多大？！”
“新的合約剛簽，之前我隻是賣畫，不管怎樣，我們這邊都是沒錯的，你們不是名氣大嗎，這點事還是自己解決吧！”李芝雖然憤怒，但是卻不覺得自己有錯。
助理也知道這個理，他隻能吞了這口氣，狠狠道，“管好你弟弟的手，彆讓他亂賣作品，一千萬還不夠你們好吃好喝一輩子？”
“我會管他的，這事你放心。”李芝心下已經有些慌了。
她明明已經壓了邵珩一半的氣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的氣運好像又好轉了，難道是因為這些畫的緣故？
李芝下班回到家，沒有看到顧宛童在，總算是順了一口氣。
邵珩用彩鉛在畫著什麼，並沒有抬頭看她。
“邵珩，下次彆再私下賣畫了，那是違反合約的，我們沒有錢賠。”李芝用教訓的語氣說著。
邵珩恍若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