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亭氣成河豚:“你怎麼都不問問我昨晚睡的怎麼樣?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內心那種想嘮嗑還怕鬼的感覺。”
她說著,還有點委屈上了:“你就算不關心我昨晚睡得怎麼樣,也關心關心鬼睡得怎麼樣呀。”
以前虞亭是單身狗的時候,十分看不懂大學舍友天天早上起床就要和男朋友打視頻電話的行為,並且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能聊上一個小時。
現在她無師自通了,戀愛中的女人就是矯情!
江求川低“嗯”了聲:“問了可以要一個早安吻?”
“不給!”
“那……我這邊有點忙。”他故意逗她。
虞亭十分羞澀的看了眼駕駛座的小鄭,無可奈何的捂著嘴對著手機親了一口:“快,到你了。”
江求川笑:“那,昨晚鬼睡得好嗎?”
虞亭翻臉又跟翻書似的,當即拉長了臉:“好啊你,果然就隻關心鬼,不關心我……”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的說著,車很快開到了公司樓下,虞亭恍然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她問江求川:“要不要我今天中午陪你吃飯?”
江求川淡聲說:“我今天中午要應酬,在西餐廳,你陪我?”
虞亭也聲音淡淡:“當我沒說,手機隻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電了,掛了老男人。”
“再見,老男人的老婆。”
掛了電話,虞亭拎著包走上辦公室。
鄧藝見她大步走來,虞亭臉上憔悴難掩,眼中卻又神采奕奕。等虞亭坐下,鄧藝湊過頭來,神秘兮兮問:“聽說女人三十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昨晚難道,‘騎虎難下’了?”
虞亭瞪圓了眼睛看向鄧藝,她有點難以直視“騎虎難下”這個成語了。
鄧藝咳了兩聲,坐直了身子:“看你也不像是‘騎虎難下’,這欲求不滿的樣子,難道是被‘武鬆打虎’了?”
“……”,虞亭為鄧藝這葷話鬼才緩緩豎了個大拇指:“你小名是不是叫鄧秀?”
“過獎了,”鄧藝笑:“你彆這麼虎視眈眈的看著我。”
虞亭沒再說話,她想,鄧藝可能在大學修服裝設計的時候,還輔修了漢語言文學。
真是,出口成“虎”。
中午虞亭和徐函禹去吃了一家川菜,重麻重辣,虞亭吃完嘴裡乾得有些難受,一個下午來回在辦公室和茶水間跑。
喝完二十分鐘前剛接回來的水,虞亭拿著杯子起身去茶水間接水,她心中有些鬱悶,今天中午吃的可能不是飯,而是喝了兩碗油、吃了一碗鹽。
水嘩嘩流進杯中,虞亭眼睛注視著杯子,耳邊由遠到近傳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
她側頭,是易若男站在她身旁。
虞亭沒有和她搭話的準備,接好水準備要走。走過易若男身邊時卻被她一把拉住,杯中的水前後晃動,從杯口溢出些許。
“有事?”虞亭問。
易若男沒看她,哽了哽,問:“出國的機會你真的決定讓給我?”
虞亭有些莫名其妙:“這本來就是你的,哪來什麼讓不讓的。就算我什麼也不說,組長肯定最後也會把你的名字報上去。”
“你不想出國?”易若男轉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想,”虞亭誠實點頭,十分坦蕩:“不過你確實比我更適合,資曆比我久,能力比我強。”
易若男的實力,全辦公室有目共睹。
虞亭扯開手:“沒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
虞亭握著杯子離開茶水間,易若男怔楞著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靜。
她腦海裡在回放剛剛不過一分鐘的畫麵。
資曆比她久,能力比她強。
虞亭的欲望沒有掩飾,對她的肯定也坦率直接。
她光明磊落的站在她麵前,像是一麵鏡子,照人心的黑暗,鑒靈魂的醜惡。
大學學生會的曆練、畢業後幾年職場的打拚,易若男給自己織一身成熟老練、精於世故的皮披上,她能自如的同人說笑,也會背後毫不留情的給人捅刀。
她精於算計,也自恃清高的蔑視算計。
她學會了,裝出清高的模樣,掩蓋腐敗的內裡。
但虞亭說完那句話時,易若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她像是被照妖鏡扒下了一層精美的畫皮,湧動的蛆蟲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了空氣中。
高三的冬天格外冷,晚上不準偷偷打燈看書。她記得,十八歲的自己憑著微弱的燈光躲在被子裡偷背自己摘抄本上的好詞好句。
裡麵有一句話,她在燈下反複默讀了三遍。
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也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們。
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但不可扭曲如蛆蟲。
自虞亭來,她總是下意識的、習慣性的拿自己和她去暗中比較,時刻確保自己在團隊中的優秀地位是她安全感的來源。在她心裡,虞亭是無知的、物質的,自己和她比較,就是為了獲得她汲汲營營多年成為職場女性的優越感。以掩飾自己內心的嫉妒和羨慕。
易若男自嘲的笑了聲。
在絕對的坦蕩麵前,她就像一條扭曲的蛆蟲,在為自己的下作而洋洋得意著。
嘴臉醜惡而絲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