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雜院的人生 1(1 / 2)

生命的繼續 沙柳273 5136 字 4個月前

也許上天可憐沐西對北京大雜院的執著,這回就讓她生在了大雜院。大雜院究竟什麼樣?還是冰蘭被她娘抱出去才知道的。在冰蘭看來這就是一個四合院,隻是人住的雜了。

據這個院子的主人李爺說這座院子本來是一名朝廷官員建的,官員到了年紀致仕回鄉,賣給了一名商人。光緒二十六年義和團進入北京城,一把火燒了前門幾千家鋪子,商人倉皇賤賣給他們李家也回鄉了。

李家是開二葷鋪子的,所謂二葷鋪就是一種低檔飯館,做炒菜,提供米飯麵食,但做不了包桌。本來踏踏實實做沒什麼,可是李家的老太爺好上了大煙,後來李爺也喜歡上了,這不家底越抽越少,最後開始賣房子,現在賣的隻剩下三間正房和兩側的耳房了。

冰蘭眼睛巡視一遍,這座院子三間正房加上兩側耳房,東西各三間正房,南房也就是道座四間,一共十五間房子,算上她家住了八家。

正房是原房主李家,東廂房是冰蘭家、琉璃廠掛單畫畫、刻章的李先生家,做白案的黃師傅家。西廂房是趕大車的王家和裱糊匠劉師傅家,道座被木匠魯家和廚子宋家平分了。

要問她爹是乾什麼的?在冰蘭看來也算個手藝人,在紙紮鋪子做手藝的,俗稱紮彩匠。也就是用紙和竹子給死人紮的車馬、驕子、房屋、童男童女、財庫、搖錢樹等物。

不管是窮人富貴人,是人難免一死,窮人窮講究,富人富講究。在世的人都不想逝去的親人在下麵受苦,都儘量做著能做的事。紙紮這行自誕生以來總有生意做,所以冰蘭家日子過得還算過得去。

冰蘭上麵有一個姐一個哥,大哥秦鐵軍十歲,開始跟著秦大川去鋪子學做紙紮,大姐秦木蘭隻有六歲,跟著大院裡的孩子們天天跑著玩。她跟魯木匠家的孫女魯秋月,宋廚子家的宋雙雙關係最好。再有就是王家的王曉雪,年齡稍微小一歲,不過勉強玩一起了。那些大姑娘是不會跟她們這幾個小屁孩玩的,姑娘大了都要幫家裡做事,百姓家有著永遠做不完的針線活。

大院彆看住戶多,倒是一團和氣。和氣那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秦大川有一手好活兒,紮什麼像什麼,院內孩子們玩的小猴子,小鳥,燈籠都出自秦大川的手。而院內幾個共用的嬰兒搖車,男孩子玩的冰猴(陀螺)出自魯家。

小姑娘玩的骨,孩子們偶爾聞到的葷腥都是宋廚子弄來的,或是李家鋪子剩菜剩飯。媳婦們偶爾趕個廟會稍點東西什麼的必是求趕大車的王家,過年福字春聯那就是李師傅的事,誰家屋子窗戶有啥裱糊小活都是劉師傅的,總之是大家住一起相互幫助相互合作。

“又抱出來了?”住道座愛串門聊天的宋家奶奶過來逗了冰蘭兩下,冰蘭應和著給她了個笑臉。

“大夫說曬曬好,這不日頭高了就出來了,這孩子也喜歡出來。”許氏抱著冰蘭給宋奶奶看。

“病了一場倒是不哭鬨了,以後讓大川回來先在外麵抖落抖落,估計那次是帶進臟東西來了。”

“是呢!還是古爺的符管用!”許氏也笑,將冰蘭放進木頭做的搖車裡,端盆準備洗衣服。古爺是秦大川的掌櫃,古家祖上曾出現過一位陰陽先生,據說有些道行,古家便學了點陰陽術,什麼畫符,給紙紮開光,學會了便開了家紙紮鋪子。

鋪子就在菜市口這邊,古家人丁稀落,傳到古爺這輩人更少了,古爺乾脆雇人做紙紮。接單做生意,寫字開光等諸事自己親自打理。

“我看誰家生意黃了古家的也黃不了,看看那幾間大鋪子,裡裡外外的人,我就沒看過他家斷過一天生意,這就是祖上留下的財路啊!可惜就是人丁太薄!”…….

冰蘭耳朵開始被宋婆子折磨,這位宋婆子坐到哪兒半天不離地兒,要不是兒媳婦喊她吃飯能聊上一整天。

不單單是宋婆子,就是其餘的幾家女人也很喜歡聚在一起家長裡短。說話也不耽誤手裡的活,家裡衣裳活計可不都出自女人手?實在沒事做還會折金元寶給紙紮鋪子、南紙鋪子送去換幾個錢。

還好魯家叮當捶打木頭,咯吱咯吱鋸木,嚓嚓刨木頭的聲音不絕於耳,大門口一群小丫頭跳房子,踢毽子,伴隨著熟悉的歌謠: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這樣天真快活的時光也就屬於她們這個年紀。

冰蘭仰天長歎,奶娃娃,啥時候長大?還好再堅持幾個月就能起來跑了。

老母雞咯咯嗒下蛋了,冰蘭爬起來扶著車沿看大門口,果然,一道小身影跑進來直奔雞窩,小腦袋連同小半個身子伸進去,拿出一個蛋獻寶一樣拿到許氏跟前:“娘!”

“放進筐裡吧!”許氏手上沾著水,示意女兒送屋裡。木蘭開開心心跑進屋一會兒空手出來到冰蘭跟前:“彆著急,一會兒就有蛋羹吃了!”

明明你很想吃好不好!冰蘭努力點頭,這個小姐姐算是不錯了。木蘭長著一雙與許氏一樣的杏眼,鵝蛋臉,不多的頭發被許氏紮了兩個小抓髻。一笑還帶著兩個小酒窩,這樣的女孩誰見誰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