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邊一腳踏出去,那邊長老會就能知道她出了門。
川上晴不會再冒失了。女孩在經曆過刻骨銘心的傷痕後,學會了更加穩重地麵對困境與危機。
她不急不緩地喝著熱茶,身上披著一件外衣。
烏雲飄過,遮住半月,稀疏的草叢間,如同小蛇一般的黑影慢慢鑽入地下,穿過牆壁,大搖大擺地路過毫無反應的監測陣,然後停留在男人蒼白的指尖。
他慢慢站起身,高挑的身影拉長,烏雲漸過,銀輝重撒人間,照在男人臉上,好像雕像一樣的蒼白,甚至可怖。
漸漸地,好像從他身體裡分離出什麼一樣。那副肉體變得有些死硬,而那身體後浮現出的男人,狹長的紫色眼眸裡閃爍著幽秘的魅光,臉頰下兩道紫色的倒三角印記,好像某種神秘古老的印刻,讓他本就莫測的表情,更是晦澀難懂了幾分。
他負手而立,紫色的和服在幽暗的月光下近乎融入黑暗之中。男人偏愛紫色,也似乎很喜歡這樣濃重深沉而神秘的顏色。
而現在,他看向那堵牆,完全無視那麵牆,好像對上了女孩猛地看過來的,那一雙漂亮的橙紅色眼眸。
“滿意了麼?”
夜色中,他的聲音不辨喜怒,分不清輕重,隻是好像自言自語一般。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的一部分,把希望寄托於一個人類身上,何其愚蠢可笑的想法?”
“你以為,她敢麼?”他勾起輕薄的笑容,好像一朵危險搖曳的罌粟花。
川上晴躡手躡腳地走到牆邊,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也沒有什麼聲響。
她想了想,抬頭看了一眼牆頭,退後幾步,一個箭步,借著慣性,如同順牆走路一般,輕鬆跳到了牆頭上。
牆這邊似乎並沒有人,那股視線就好像是她的錯覺一般。川上晴擰了擰眉,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是這次回到平安京,總覺得直覺有的時候,好像被什麼壓製住了一樣,沒有那麼靈敏了。
她暗暗地將此記下,索性趴在牆頭看著遠處的煙花,也更加清楚。
明亮的花火將黑夜照亮,遠處燈火通明,一片溫暖的橙紅色。
川上晴眉眼彎彎地看了一會兒,看著逐漸移了位置的月亮,雙手一鬆,任憑自己如同自由落體一般,掉了下來。
遠處藏於樹後的男人漫不經心的眉頭終於微微皺了起來,憑那小丫頭的本事,這樣低矮的牆頭能有什麼事情?
他心裡明明是這樣想的,但是一直很安分地那根名叫阿幸的刺兒,卻突然紮了起來,掙脫了本體的束縛,於是比思想更先一步的,是已經邁了出來的腿。
男人頭一次露出這樣懊惱的神色。原本從一開始,阿幸就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掙脫陰之狹界,附身於一個快死的少年身上,品嘗著那瀕死時如同大海巨浪一般的痛苦絕望與怨恨,人類永遠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蘊含著多麼強大的能量。
理所應當地,獲得這樣的能量,不斷地獲得這樣的能量,慢慢地腐蝕著他身上的枷鎖,掙開那狗屁的陰之狹界,這才是他八岐大蛇要走的道路,最終的目標。
可惜,第一縷的惡意還沒來得及吞咽下腹,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人救了?!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海對麵那句鬼話還真有道理,在一個充滿了怨氣、憤怒、絕望等等一切負麵情緒的生物體內種上一顆善意的種子,這不是種子,這是毒瘤。
而八岐大蛇這次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將這毒瘤,親手拔除!
想到這裡,他另一隻要邁開的腳步猛地便停了下來,眼神逐漸冷漠,退到那陰影之中,便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和吱喲的推門聲。
川上,晴?
女孩換了一身不顯眼的衣服,棕色的短發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突然長了許多,顯然也是真的崴到了腳,走路一跛一跛的。
倒是她臉上,完全不像是崴到腳的病患那樣沮喪或者痛苦,反而似乎還有點小得意,眉梢眼角微微上挑,活像一隻小狐狸似得,機靈可愛。
一步,又一步。遍布在陰陽寮四周的監測陣,竟然完全沒有觸動,走出最後一步,川上晴呼了口氣。看了一眼夜色,她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彎下腰,雙手摸著崴了的左腳,哢噠一聲,臉色雖然猛地白了一下,不過活動一下腳腕,卻沒有了任何大礙。
她早就觀察過了,這門口看似完美的陣法的一絲缺陷。
女孩誌得意滿地站起身,從後麵綁起頭發,然後從前麵衣服夾層中掏出一個麵具,帶在臉上,帶著笑意的聲音輕輕地從麵具中傳出來。
“你說今天是你生日,那麼阿幸,我便去送你一份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