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和眼前的三日月也並不是來自同一個本丸,他的三日月,早已經為了保護他,被大義滅親的審神者,被時之政府所謂的清繳部隊,親手折斷了。
深藍發色的付喪神,以從未有過的凜然姿態,在神光散儘的最後一刻,那雙倒映了漫天星月的眼眸卻倏而平靜了下來,極儘溫柔地,帶著一絲不舍與祝福地看向他。
他說:【兄長大人,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不會讓你失望的審神者,所以在此之前,請不要失去希望。】
今劍想,三日月或許是對的。他已經遇到了這樣好的審神者,不過可惜,這樣好的審神者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比他更單純,更活潑的自己。
他並不妒忌,隻是稍微有點遺憾,稍微有點羨慕,也稍微...有點感激。
感激還有這麼一個審神者的出現,將他從無邊的絕望中拉扯回人間,最終沒有辜負三日月的希望,沒有墮落成那樣的怪物。
大家都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複仇者’,三日月自然也清楚今劍話語中的含義。
他望向四周,他們這群被川上晴從地下室救出來的刀劍,全數站在了這一角,與那明媚歡快的本丸涇渭分明。
羨慕嗎?
嫉妒嗎?
三日月想,他更多的,也是感激。或許那位聰明的姬君早已料到,所以並沒有像童話故事那般,對落難的他們表示了任何的同情與施舍的溫暖。
那無疑是夾裹著□□的蜜糖,會讓他們心生向往,抑製不住心中的欲念與貪求。
真是溫柔而聰明的主君呐。
他看向另一個自己,穿著那樣土裡土氣的棉鞋,笑得好像個慈祥的老爺爺,偶爾露出昳麗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調笑兩句審神者,便被一旁虎視眈眈的小烏丸打了後腦勺。
三日月站在角落的陰影中,仿佛像是也感受到了那一份不輕不重的嗬斥一般,輕輕抬起手,抬到一半,待看到那位審神者帶著無奈而溫柔的笑容,踮起腳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時,卻一下子停在了半空,隨後便微笑著落下了。
虛假的幻想也不過是一瞬,他的心誌堅定,已非尋常,又怎麼會被這樣的泡沫所迷惑呢。
“嘛,郊遊前的熱烈討論就到這裡結束吧。”放鬆聊天一會兒後,川上晴感受到所有人的心情也不像一開始那麼緊繃,這才拍拍手,開始正色道:“我需要暫時留一部分人再本丸中待命,三日月,亂,今劍......”
她一個一個地指明,所有人都注意到,她所指出來的留守人員,正是與那之前從地牢中救出的人重了樣貌的。
“...以及,小烏丸殿下。”她將所有留下的人員名單公布開來,隨後對著小烏丸笑道:“之後的接應配合,就拜托您了。”
*
三天後。
某個三S級本丸。
天守閣的門被敲響,近侍三日月宗近風姿綽約地推開門,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對著書桌前趴著睡得正香的審神者輕聲道:“姬君,午時已過,燭台切殿下做了您最愛的下午茶與甜點,請您品嘗一番。”
說著,他將手上端著的那碟雪媚娘和一杯飄著茶香的清茶放在距離審神者不遠不近的地方,足夠讓她問道這股香味,卻不會在起來的時候,碰到熱茶而燙傷。
溫柔體貼得簡直不像一個三日月宗近!
身穿紅白巫女服的少女先是皺了皺鼻子,隨後才抬起手,剛剛想要用手背揉一下模糊的眼睛,便被人在手中塞了一方柔軟略濕的手帕。
川上晴:???
“用手背揉眼對眼睛不好,若是姬君困頓,不妨用濕帕擦一擦臉,也就清醒了。”耳邊傳來清雅的嗓音,抬頭便是一個美顏暴擊,川上晴眨眨眼,慢吞吞地將抹了把臉。
“您不必這麼...”她坐起身,想了想,才找到一個形容詞道:“不必這麼長穀部。我說過的,請您不用著急,這次我必定會帶您找到您的本體,從時之政府的牢籠中,重獲自由。”
三日月偏過頭看向她,含笑道:“這不正是您想要的嗎?”
他站起身,推開二樓的窗戶,庭院中短刀們的嬉鬨聲,打刀們相互切磋的鏗鏘聲,還有悠閒喝茶聊天的說笑聲,透過悠悠的清風傳入室內。
他於一片逆光中笑著回過頭,“這也是我們的所願。”
川上晴驀地便笑了,氤氳的茶氣螺旋著向上漂浮,她看向茶杯中豎起的茶梗,輕輕放下:“啊,時間也差不多了。”
隨著杯底與桌麵碰觸發出的哢噠聲,山姥切國廣敲開門,肅然道:“姬君,時之政府來人了。”
她站起身,指尖靛青色的火焰還未點燃,臉上的容貌便變了模樣,身高也微微提高,整個人從樣貌到氣質均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鼬,你來了。”川上晴收起火焰,勾起嘴角笑了笑。
宇智波鼬仿佛從虛空中踏破而來,看向她,正色道:“有我在,您還不需要親自動手。”
川上晴:...為什麼我有種你下一秒就要說“女人你今後的幻術被我承包”了的感覺?
宇智波鼬的幻術當然是一流,他在地下室的人渣審神者腦海中放置的精神力,連時之政府最出色的巫女也無可奈何,在這個神道沒落的未來世界,除非神明降世,否則任誰也不可能將他的幻術識破。
然而——
神明若是真的可以在人間自有行動,肆意妄為,又何必搞出這麼多的花樣,打著拯救曆史的噱頭呢?
“緋雲!我看你今日還怎麼用這幅高高在上的表情看著我!”女人身材火辣,麵容嫵媚,隻是那份趾高氣昂的囂張將她那份本就浮於表麵的漂亮更消退了三分。
川上晴幻化的這位審神者名為緋雲,從時之政府最初招募審神者開始,便一直奮鬥在對抗時間溯行軍的第一線,而她所在的本丸,也逐漸變成了三S級本丸。
名為緋雲的審神者性格直爽,卻粗中有細,她從時之政府最初成立的時候便懷抱著一腔熱血前來奮戰,為得可不是什麼爭名奪利,又或者是什麼美男環繞。為守護曆史而來,為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而來,為人類的未來而來的緋雲,也正是因為這份胸懷與理想,在逐漸將本丸的所有刀劍聚齊後,所有的刀劍也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真心地奉她為主。
本來,像緋雲這樣連審神者大會都不願意參加的‘工作狂’是不怎麼能和小田瑪麗這樣胸大無腦貪生怕死的渣審有交集的,但偏偏就這麼巧,在緋雲擁有了足夠的功績將本丸升級成三S級本丸,空出那麼一點時間前往時之政府做手續的時候,狹路相逢一般地,在大門口,這兩個樣貌同樣不俗的女人見麵了。
小田瑪麗一看到她身後恭敬溫順的一期一振與風華絕代的三日月宗近,姣好的麵容上霎時間閃過一絲扭曲。她就職那麼長時間,用了不知道多少的木炭玉鋼,就從來沒見過三花以上的刀劍,這讓從小就被眾星捧月,想要什麼都能得到的小田瑪麗怎麼能忍?
做工精致的指甲狠狠地掐在肉裡,她揚起下頜,驕縱地衝著緋雲命令道:“把你的付喪神給我!我可是神國——”
還沒等她洋洋得意地說完,緋雲目不斜視,直接甩袖離開,在路過她的時候,仿佛要避開什麼病毒源一般,躲了三米遠。
滿臉的嫌棄與不屑,看得小田瑪麗怒火中燒,恨不得當場將她碎屍萬段!
“喂!你給我站住!若是你再走半步,我便讓你和你的本丸在時之政府無法立足!”她氣勢洶洶,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旁邊有遠遠圍觀的人小聲嘀咕,顯然對於這個囂張卻肆意妄為的女人,他們雖不滿已久,卻也不敢招惹。
小田瑪麗確實背景深厚,再加上她漂亮的容貌,之前也有審神者被這樣脅迫,但是就算鬨到時之政府也得不到任何回複,反而會被變本加厲地欺侮,所以在緋雲之前,她已經從其他人手裡搶奪了不少珍貴的刀劍。
也隻有緋雲這個沉迷工作的工作狂不知道,其他審神者現在出門都不敢帶著自家珍貴的四花五花刀劍,生怕被這狠辣的女人盯上。
緋雲並不知道,緋雲也並不在乎。
她轉過身看了小田瑪麗一眼,冷豔的臉上肅穆一片,明明兩人隻是平視,卻硬是有種高高在上的凜然不可侵犯。
她說:“你心中的邪穢讓我作嘔,這樣肮臟的靈魂能召喚出刀劍就已經很讓人生奇了。”
毫不留情的一句話,好像一巴掌響亮地打在小田瑪麗臉上。
而現在,小田瑪麗帶著勝利者的笑容,洋洋得意地看向她心中的仇敵,仿佛已經看到她被天叢雲劍吸成人乾,視若親人的刀劍全數粉碎眼前的場景。
川上晴微微眯眼,輕嗬了一聲。
“時至今日,你依舊令人作嘔,我真應該好好教育一下短刀們,不要在垃圾堆裡找審神者這個道理。”
“行了,你也不用說什麼廢話了。我倒要陪你見識見識,你想讓怎樣好看?!”
她冷笑一聲,率先大步踏出,竟然比小田瑪麗這個領頭人還氣勢十足,看得小田瑪麗怒火中燒,眼中迸發出濃烈的名為仇恨的光芒。
她要,一振一振地,將緋雲本丸的全部刀劍,碎在她麵前,將她的魂魄永遠拘禁在小田家的鬼陣中,日日夜夜飽受折磨!
這樣的怨毒的視線,川上晴自然不可能忽視。
宇智波鼬如同一個隱形人一般跟在她身邊,看到她露出‘魚上鉤了’的表情,忍不住朝身後那愚蠢的螻蟻投以三秒的同情。
被玩弄於股掌之中,竟然還在白日做夢,連輝夜姬和六道仙人都能算計一把的川上晴,這樣愚蠢的凡人有被利用的價值,都算是她的榮幸呢。
嗯,今天的宇智波鼬,也是一個合格的首領吹呢。
今天的八岐大蛇,仍然被關在小黑屋,暴躁地看著腳底下一片血腥和肉沫,忍不住額頭直跳。
“你就不能吃得優雅一點嗎?!這幅場景你讓晴來了以後怎麼看你,怎麼看我?!”
他望著附著在天叢雲劍上的另一個自己,本來漂亮的銀色長發染上點點的血跡,鬼魅一般紫色的眼眸充斥著濃鬱深沉的欲望。他的腳下屍骨成山,在王座之上俯瞰著血流成河,冷漠無情殘酷暴躁。
從頭發絲到腳底板!
從外貌到氣質!
完完全全都不符合晴的審美觀!
完了,這次是真要再挨一次X BURN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