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名字(1 / 2)

棠音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身去,卻見拽著她衣角的少年眼尾微紅,語聲緩慢,透著令人難過的喑啞:“你若是罰了他們,宮中便又要傳我乖戾陰鷙,手段殘忍。父皇……也會愈發厭惡於我。”

“就算有心之人傳出去,可那明明隻是謠傳,怎麼會——”她說著倏然想起自己方才在車內知道他身份時的反應,語聲慢慢小了下去,抿著唇替他不甘道:“陛下肯定不是這樣聽信讒言的人。”

但是這話,卻連她自己也是不信。

就連她這般養在閨中的女子也知道,當今聖上,並非是什麼賢明之主。

自從數年前一場大病後,聖上便開始遣人四處尋覓長生之法。無論是道士還是方士,隻要能提供此類法門的,一律供養在宮中,以國士之禮待之。

今年開春的時候,用來供道士方士們煉丹修仙的‘尋仙殿’建成,聖上更是整日整日地待在殿中,已經有數月不曾早朝。

起初言官們紛紛遞折子上疏,後來又成群地跪在尋仙殿前求聖上理政。

最後……尋仙殿的殿門還是開了,是聖上親自提著寶劍出來。

據說那一日裡,鮮血浸透了尋仙殿前的白玉磚。

之後,就再沒人去殿前跪過。大臣們遞上來的折子分成兩份,不急的便壓下,急到等無可等的,就由太子與權相,也就是她的父親一同處理。

想到這,她悶悶地低下頭,小聲嘟囔:“那你也不能任由他們欺負。”

李容徽乖順點頭,薄唇微抬,那雙琉璃般色澤冰冷的眸子裡染上了笑影:“好,那我便不讓他們欺負。”

他本就生得靡麗,又不似馬車中那般笑得靦腆收斂,眉眼一彎,便是耀目奪人之勢。

簡直真的像是狐仙自話本子裡逃了出來,要勾人魂魄似的。

沈棠音被他笑得有些晃神,下意識地眨了眨眼拉回了思緒。這才緩緩想起了自己方才要做的事情,忙提著裙子繞過他的身邊,走到遠遠站著說小話的兩名宦官麵前停下。

那兩名宦官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一看她過來,便立即收了聲。

棠音蹙眉看著兩人,回憶著他們懼怕的樣子板起臉來

:“你們若是再敢欺負他,我就告訴昭華,讓她派嬤嬤打你們板子!”

他這樣軟和好性子的人,等她一走,肯定又會被人給欺負了去。哪怕罰不得,至少也要嚇他們一嚇才行。

這回她搬出了昭華的名號,可那兩名宦官聽了,麵上的懼色反倒還不如方才,隻是連連擺手油滑道:“奴才不敢,您就是給我們天大的膽子,我們也不敢啊。”

但沈棠音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也轉過頭去,彎起眼睛對他笑。

“他們不敢了。”

她本就生得軟糯,笑起來一雙明亮的杏眼便彎成新月,瓷白的小臉隨著這個笑意的加深緩緩浮出兩隻清淺的梨渦,凝脂般的瓊鼻下,櫻唇桃花瓣一般盈盈一點,似一隻溫軟的白兔化作了人形。

看著李容徽也有一瞬的失神,她便像是扳回一城一般,自心底高興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走回他的身邊。

“那我先回府了。”

她一開口,李容徽麵上的笑意便慢慢褪了下去。他垂下眼,看著她鬥篷上的風毛,嗓音微低:“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立在檀香傘下,已走進了雨地裡的沈棠音微愣一下,旋即又轉首笑開:“我是相府的姑娘,姓沈,名棠音,棠花的棠,音律的音。宮裡都喜歡喚我一聲沈姑娘。”

李容徽沒有抬頭,鬥篷下的手指摩擦過指腹,繼而緩緩收緊,直到指甲都深深陷入掌心,破皮見血。

前世,他知道棠音的名字已是兩年後的光景。

彼時她已從軟糯愛笑的少女出落成姝色無雙的姑娘。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時她也是這樣笑著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