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舊事(1 / 2)

沈棠音被他這樣一問,心跳驀地慢了一拍。

她下意識地想要否認,話到嘴邊上,卻又慢慢止住了。

蘇吉說的,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對。

宮中的傳言,也並非是空穴來風。

其中源頭,若要往前追溯,大抵要追到她十二歲時那個早春,皇後的千秋節盛會。

她便是在那一日裡,因奉上的賀禮,一品親製的‘遙玉香’得了皇後青眼。彼時,皇後娘娘曾當著滿盛京城貴女的麵笑言過一句——

“棠音這孩子,很合本宮的心意。性子柔婉,肖似本宮少時。本宮見了她,便似見到了未出閣時的自己一般,忍不住心生親近。”

之後,皇後娘娘便賞了她一塊可以自由出入宮禁的玉牌,又常以身子不適為由,召她入宮陪自己說話解悶。

而太子秉性純孝,常來皇後的清繁殿中請安,一來二去,倒也漸漸熟稔了。

宮裡皇後屬意她為太子妃的傳言,應當就是那時候傳出來的。

一開始隻是捕風捉影的一點,可隨著她年歲漸長,卻愈演愈烈,鬨得闔宮都在討論這事,鬨得她不得不去請皇後娘娘出麵澄清——

猶記得,那時候皇後娘娘正用小銀勺舀著粟米喂鸚鵡,玉容半隱在晨霧中,似一尊白玉打製的觀音,潔淨無瑕。

皇後娘娘一直靜靜聽到她說完,這才慢慢將小銀勺放下,將手擱在膝上,正坐著柔聲問她:“棠音何出此言呢?是衍兒何處不好,惹你厭煩了嗎?”

自然是沒有的。

她與太子之間隔著六歲,能聊的話雖不多,但太子待人溫和有禮,自然也不曾生出過什麼齟齬。

於是她便搖頭。

皇後見狀,輕輕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指尾的鎏金護甲停在她的耳畔,有些微涼:“既然你不曾厭惡衍兒,那就這般順其自然,不是很好?又何必橫加乾涉呢?”

這話說得對,可似乎又不對。

隻是還未曾想個明白,皇後便已收回了手,重新疊放在膝上,柔聲道:“你與衍兒來往,是好事。”

見她有些不解,皇後便屏退了身邊的侍女,一樁樁,一件件耐心地與她細細說來。

“聖上近來龍體不適,少有臨朝的時候。前朝之事,多是權相與衍兒管著。”

“權相剛直,衍兒性子柔和,剛柔並濟,對朝政本是一件好事。可性情相左,便難免會有政見不和之時。”

“譬如前日裡南麵洪災之事,衍兒想讓戶部開倉賑災,而權相則認為應當先令兵部清剿水匪流寇。兩人相持不下,賑災的折子便在禦史台那一擱就是數日。這數日裡,也不知是多少災民罹難。”

皇後說著悲憫似地輕輕歎息了一聲,問她:“棠音,如此局麵,你可忍心嗎?”

自是不忍。

“棠音會回去勸勸父親。”

“不。”皇後深看著她,柔聲道:“你什麼也不必說,什麼也不必說。隻要順其自然便好。”

皇後的嗓音柔和,卻如有實質一般,一路穿過殿內籠著的晨霧,一字一字落入她的耳畔:“棠音,你隻要順其自然地沿著這條路走下去,走到衍兒身邊去,你的父親便再不會與衍兒僵持,黎民百姓們,也不必受這無妄之災。”

皇後說著,取下自己發間一支赤金八寶攢珠鳳釵插入她的發間,語聲輕柔:“既不曾心生厭惡,又何必因人言而避之千裡?世間萬物,皆有定數,清淨自然便好。”

清靜無為,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