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一心(1 / 2)

棠音靜靜立在馬車前,良久沒有開口。

不知是震驚於他口中那個與常人麵前不近女色的太子截然不同的李行衍,還是並不認可他所說的一切。

就在李容徽眸色漸深,思忖著是要再添一把火,還是出言挽回的時候,棠音輕聲開了口。

“我並不覺得你愚笨啊。”

李容徽輕輕一愣,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她。

眼前的少女似一株新發的芍藥花一般,亭亭立在他的眼前,長睫被凍風吹得輕顫,眸光卻清澈而凝定:“我曾見《淮南子》裡寫過一句話,‘兩心不可以得一人,一心可得百人。’。我覺得這句話十分有道理。”

“一心待人,並不是愚笨。”

初冬寒涼的風無聲卷起兩人寬大的鬥篷邊緣,吹向同一個方向。

棠音似乎覺得有些冷了,下意識地攏緊了手指,握住了捧在手心裡的銀手爐:“我先回府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說罷,她也不待李容徽挽留,便輕瞬了瞬目,彎起一雙杏眼對他輕輕笑道:“若是著了風寒,明日走馬會上,我可就見不著你了。”

“我還想看你拔得頭籌。”

李容徽沒有再移開目光,隻是慢慢抬起了唇角,輕輕應了一聲——

“好。”

*

兔缺烏沉,一夜很快過去。

時值冬至,民間皆忙著祭祖宴飲吃餃子的時候,宮中的走馬會正辦得隆重。

昔日空曠無人的秋獵場中,支起無數華蓋,清一色紫檀木製成的宴桌分兩列向東排開,如這初冬的霜草地一般,一眼望不見儘頭。

棠音與家人同坐在天家下首的一張臣子席上,雙手端莊地疊放在自己的膝上,低垂的杏眼裡,卻是一層驚惶未定之色。

方才她借著舉杯的機會,輕輕往皇子席那望了一眼。非但不曾見著李容徽,還在不經意間對上了李行衍的視線,驚得她立時收回眼來,再不敢往那處看。

她不能在席麵上問李容徽的行蹤,隻能垂首自個兒細細想了一想。

這一想,便漸漸覺出不對來。

當初宮道上,她救起李容徽的時候,隻覺得他十分陌生,唯獨憑借著一雙眼睛得知了他的身份。

可之

前,她明明已隨著相府出席過大小宮宴無數次,不應該對他毫無印象才對。

除非……是他從未出席過宮中宴飲。

她遲疑一下,緩緩鼓起勇氣來,又悄悄往皇子席那望了一眼。

這一會倒是看得清楚,來得最晚的那位十一皇子也已經入席了,皇子席上,已經沒有空席了。

棠音愣一愣,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昨日,昨日他明明答應了的,要在走馬會上嶄露頭角。可如今走馬會都快開席了,他卻連一個席位都沒有——

正遲疑著,四麵戰鼓聲隆隆響起,上首的成帝舉杯為號,宦官們拔高了嗓音道:“走馬會始,請諸位牽馬入場——”

隨著這一聲呼喝落下,群臣與皇子們麾下的馬奴們,分彆牽馬而來,恭立場中。

走馬會的規矩並不繁雜。

起先是臣子們五人一列,自遠處策馬而來,中途置箭靶十隻,以最快策馬自禦前與中靶心最多者分彆為勝。

而在臣子中勝出者,便有資格與諸位皇子一較高下。

諸位皇子中,又以李行衍年歲最長,騎射之術最佳。

往年奪魁者,皆是李行衍,從未有過他人。

想至此,棠音便也對走馬會失了興致,隻伸手自席上玉碟中取了一塊芙蓉糕,低頭小口小口地吃著。

場中臣子們策馬揚鞭,張弓引箭,賽得熱火朝天,卻引不起她半分興致。

她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輕垂著眼睫,心中有些許沉滯。

……大抵是為了李容徽沒能來而覺得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