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女裝(1 / 2)

美人的指尖輕顫一下,仍舊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反握住了她的手,蓮步輕移,緩緩地帶著她往相府的馬車裡走。

她的身量看著高挑,但步子卻極慢,短短一段距離,走得兩人手心都有些微微發汗。

“你是不是很少出門?”棠音以為她是緊張,便一道踏著小木凳往上走,一道小聲安慰她:“你以後多遞點帖子來相府,我帶你去盛京城四處走走,你就沒那麼害怕了。”

她說完,剛在車內坐穩,美人卻已經身姿輕盈地上了車輦。

——沒踏腳凳。

棠音愣了一愣,旋即錦緞簾子垂落,馬車內的光線昏暗了下來。

而美人緊挨著她身旁坐下,兩人裙擺相疊,近得棠音甚至可以聞見她身上清淡的雪鬆香氣。

疏淡清冷,沒有半分尋常女子脂粉香的纏綿。

還有一些似曾相識。

不知為何,棠音覺得麵上起了幾分燙意,為了不讓美人看見,她忙低下頭去,將視線垂落在她手裡拿著的白玉簪上,伸手輕輕接了過來,小聲道:“要不我替你戴上吧?”

她說著,試探著慢慢伸出手去,打算拂開她的幕離。

指尖剛碰到最外麵一重布料,美人卻微側了側身,輕輕躲了過去。旋即那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一抬,自袖袋裡取出兩樣東西交給他。

這是……美人的回禮?

棠音眸光輕亮,下意識地將東西接了過來,垂首一看。

東西並不多,也就兩本古籍,一小遝宣紙。

古籍是她爹爹的古籍,宣紙上,密密麻麻落著的,也是她的字跡。

棠音麵上帶笑的神情倏然一凝,連指尖都僵住了。好半晌,才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看向她。

美人也遲疑了一下,慢慢伸手將幕離摘下,露出了一張姿容昳麗的臉。

墨發梳成雲鬢,以一支赤金銜珠步搖鬆鬆挽住,冷玉似的肌膚上未施脂粉,但那雙眉眼生得太好,唇色又紅如點朱,即便是一張素麵,也已是風姿冶麗,儘態極妍。

棠音愣了一愣,難得地有些遲疑,看了她半晌,又低頭去看自己手裡的古籍和宣紙,一直重複了數次,一雙杏眼愈睜愈大,長睫顫抖個不停。

倒是美人先抬起羽睫來,一雙淺棕色的眸子裡盛滿了擔憂:“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聲線低醇,如海浪拂過岸邊細細的沙。

“李容徽?”

棠音這才認定了是他,指尖一顫,險些將手裡的簪子甩落,還是李容徽替她接住了,放在桌上。他有些彆扭地輕扯了一扯自己身上的月華裙,點頭低聲應了:“是我。”

“你——”棠音的目光從他的雲鬢上一路往下滑落,一直滑到那條精致的蘇繡鎖銀邊月華裙上,複又慢慢移回他的麵上,愣了好半晌,腦海中才走馬燈一般轉過方才的一係列情形。

棠音一張瓷白的小臉霎時紅透了,連著方才被他反握過的手指也滾燙起來。

一時間,又羞又急又氣,那雙長睫輕輕一顫,杏眼裡便盈上一層水光,哽咽道:“你,你怎麼能裝美人騙我?”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李容徽有些慌亂地在袖袋裡尋了一下,卻隻尋出一張繡著雙鯉戲水的帕子來,像是買衣裙的時候,店家附贈的。他猶豫一下,還是給棠音遞了過去,小聲道:“你彆哭,我真不是有意的。”

棠音一把接了過去,拿帕子捂著燙紅的臉,悶聲道:“如果不是有意的,那你方才在府門口的時候為什麼不說?”

“我方才若是開口了,在場下人都能聽出端倪,又怎麼會放出你來?”李容徽輕聲解釋。

棠音聽著他的嗓音沉默了好半晌,才咬唇道:“那你,那你方才也不能——”雙鯉魚戲水的帕子後,她的麵色愈紅,怎麼都不肯重複當時的情形。好半晌才勉強開口說出一句:“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能,怎麼能——”

李容徽眸光輕輕一晃,旋即也澀聲道:“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實在是沒有辦法。”

“你上回說過,讓我遞拜帖走正門。我便記住了。”

“可我遞了好幾回拜帖,也沒得到回複。問下去,小廝們卻說興許是半途上丟了,沒能交到沈相手上。我一連遞了數日,皆是如此。我怕手中這兩本古籍不能及時歸還給你,讓沈相發現了罰你。一時間,走投無路,才想出了這個辦法。”

他說著,攥著月華裙的手指收緊了,淺棕色的眸子也蒙上一層霧氣:“都是我不對,我應該再想想法子的。”

棠音不知何時已止住了淚意,將一張仍有些微紅的小臉自繡帕後抬起來,小聲道:“我是讓你不要逾牆,可也沒讓你這樣。”她頓了一頓,似乎也能理解他是真的沒了辦法,好半晌,才低聲道:“那至少,方才——”

“方才……”李容徽冷玉似的麵上染了一點緋色,輕聲道:“不是你先過來握著我的手的嗎?”

他說著輕輕拿過放在桌上的白玉簪子,小聲道“你還送了我簪子。”

“還說喜歡我。”

棠音被他這樣一說,頓時連一雙耳珠也紅透了,慌忙道:“可,可那時候我以為你是……”

話還未說完,李容徽卻已經先開了口,語聲低啞,說不出的哀頹難過:“原來你都是騙我的。”

說完,他抬起一雙淺色的眼睛,定定望住棠音,輕聲道:“我還以為是真的。”

“畢竟,你說什麼,我都會信的。”

看著眼前這一張含煙籠霧的美人麵,棠音心裡的負疚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