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日(2 / 2)

“你可千萬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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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缺烏沉,三日很快過去。

這三日,棠音成日將自己鎖在閨房之中,不聞窗外之事,隻一心試香。終於在品香宴當日,日頭初初升起之時,製出了一爐子平庸得恰到好處,既沒有一絲差錯之處,也沒有半點出彩之地的熏香。

屆時奉一爐這樣的香上去,隻要不寫名字,便無人能夠認出此香是她所製。

即便是寫了名字,想必眾人也無法將這樣一爐平庸至極的香選為魁首,便也不能借著賞賜之名,行一些暗度陳倉之事。

她對此香極為滿意,為此還搭了一身最普通不過的錦緞小襖與素色月華裙,外頭攏著的,也是淺灰色無半點裝飾的氅衣,樸素得不似她這個年紀的姑娘。

就當她略微放下心來,小心地捧著這一爐香踏上了馬車,去宮中赴宴的同時,東宮之中,李行衍卻正是煩躁不安。

這三日,他過得不如意之極。

先是刑部尚書的獨子被殺,刑部尚書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因順天府沒能查出行凶之人而遷怒辦案的捕快,濫用私刑被罷了官。

新上任的刑部尚書則是朝中新貴,今年新登科的狀元郎,年輕氣盛,又是玉璋宮那位的侄子,明裡暗裡處處與東宮作對。

而沈相雖仍未曾表明態度,但每每自己的政令經過沈相統領的三部之時,不是無止境地拖延下去,便是陽奉陰違,半點不順他的意。偏偏場麵上還做得極好,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隻能空窩一肚火氣,無處宣泄。

今日裡,聖上身邊的伏環又帶走了他身邊得力宦官左和,聽聞還直接送進了慎刑司裡。雖左和是死士,一張嘴極嚴,定是撬不出什麼東西來。

但前些日子裡,闔宮搜查,其餘的死士都已死的死,散的散,僅存的一些也都送到京城之外將養著,不敢輕易入宮。如今再失一左和,便如斷一臂膀,令人難受至極。

且死士之事後,母後似乎是動了真怒,一連數日不曾見他,隻令身邊的貼身宮女珊瑚一次又一次地傳令過來,勒令他此次品香宴上絕不容再失。

為此,他已三日未曾好眠,眼下堆著淡淡的青影,心中更是一片躁鬱。

他以指尖重重叩了叩眼前的桌案,冷聲道:“長平,品香宴上的香鼎可準備好了?”

“回殿下,都準備好了。”長平知他近日裡心情不佳,怕他遷怒。如今一聽他開口,忙緊步走了過去,將準備好的香鼎一一給他過目。

但待李行衍粗略看過一遍後,他又從中取出一個,雙手遞了過去,低聲道:“這隻香鼎是根據您的吩咐,讓工匠趕製的。”

長平說著,忙將香鼎翻了過來,給李行衍過目。

這香鼎看著與其他幾隻並無不同,但隨著長平的指尖在把手上輕輕一叩,裡頭的香板便無聲挪開,露出一朵棠花徽記。

李行衍這才麵色稍霽,微微頷首道:“排好順序,務必讓沈棠音拿到這隻香鼎。”

隨著長平連連點頭稱是,李行衍又皺眉開口:“還有半個時辰便是品香宴——她可來了?”

長平忙道:“回殿下,奴才方才問過了,沈姑娘的車輦已進了宮門。”

李行衍這才眉眼微舒,淡淡應了一聲,於案幾後款款起身:“為顯誠意,孤親自過去迎她。”

剛抬步,卻聽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另一名小宦官長貴自外頭緊步進來,無聲跪在李行衍跟前,垂首低聲道:“殿下,七皇子求見。”

“李容徽?”李行衍麵色立時一沉,眼底暗色翻湧,隻冷聲道:“讓他進來!”

今日裡的品香宴,隻邀了貴女,可沒邀皇子,更沒邀李容徽。

在這個節骨眼上求見,他倒要看看,這個賤藉宮女所出之人,打的是什麼主意。

隨著他一聲令下,候在門外的小宦官引著李容徽行入殿中。

今日路麵上已積了薄霜,李容徽卻未著狐裘,隻一身半薄不厚的玄色大氅,昳麗的眉眼微垂著,顯出十二分的溫潤無害。

甫一進了殿中,還未待李行衍開口,他便已微抬起眼來,恭順地輕喚了一句:“皇兄。”

李行衍便也微牽了唇角,淡聲道:“七皇弟今日是所為何事?”他說著神色微寒:“又是來諷刺於孤?”

“皇兄何出此言?”李容徽似乎有些訝異,抬目輕看他一眼,旋即又低下眉眼,自袖袋裡取出一盒胭脂,雙手遞了過去。

“這是棠音的胭脂,前幾日落在了我的宮室裡,忘記拿回去。聽聞今日她要入宮赴皇兄的品香宴,那便煩請皇兄代為轉交。”

他說著,冷玉似的麵孔上,竟染上一層薄紅,忙掩飾似地微側過臉去,隻將那盒胭脂放在李行衍書案上,半晌沒有開口。

胭脂,宮室,棠音。

李行衍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麵色漸漸沉了下去,銀牙幾欲咬碎:“棠音……?是誰讓你這麼喚她的?你應當喚她一聲皇嫂!”

李容徽微訝,抬起一張仍染著薄紅的臉來,輕聲開口:“是棠音讓我這般喚她的。”

“難道棠音,沒與皇兄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