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親力親為,便少了幾分心意。”
白芷與檀香聽她這般說,皆是微微一愣,須臾,倒還是白芷脫口道:“小姐,這,這之纇香擱置了許多年了,王爺的生辰奴婢雖不知道在何日,但看著府裡已開始準備,想是不遠。可來得及嗎?”
“我已經找到眉目了。”棠音抿唇輕笑了一笑,對兩人道:“好了,都出去罷。這大冷天的,也彆等在廊下,各自回房小憩上半日。若是有什麼事,我自會差人喚你們過來。”
“王妃——”
白芷與檀香勸不住她,隻能將屋裡的地龍與炭火燒得旺了些,又給她端了熱騰騰的果子酒過來暖身,這才依著她的話,緩緩退下了。
等白芷與檀香一走,棠音便也將手裡的暖爐擱下了,重新整理起曬好的香藥。
琳琅繁複的香藥在小葉紫檀的案幾上呈扇形鋪開,正中間,是一隻雪青色香鼎,裡頭裝得正是這數年來,一直未曾完工的之纇香。而稍遠處,一隻白玉抱月瓶中卻未供什麼時令的花木,隻以清水養了幾支枯枝,看著與室內精致的擺設格格不入,顯出幾分突兀來。
棠音卻並不以為意,每每視線落到那幾截枯枝上的時候,那雙杏花眸反倒輕輕彎起,蘊起笑意清淺。
在幾日之前,這白玉抱月瓶裡供著得,還是李容徽送給她的棠花。
可這棠花雖然經過了各種工序,製成了乾花,可為了那栩栩如生的姿態,一些用來維持形態的藥物,便沒敢往重裡下。因而,隻是短短幾日,花瓣邊緣便已有些乾枯發黃,如新鮮的棠花一般,隱隱有了凋落之態。
她不忍心看李容徽的心意一點點地凋零成泥,便索性在未曾完全謝去之前,將所有棠花儘數摘下,連夜製成了香粉,留在了小瓷瓶中。
棠花原是沒什麼香氣的,故而,也極少用於合香一道。但興許是製成乾花的時候,這棠花被諸多藥材與花木浸泡過,竟也帶了一縷清雅的淡香。
她原本是想著將這小瓷瓶一半做成香囊,留在身邊,一半就擱在小瓷瓶裡,等經年後想起來,還能記起當日的情意。但聞見了這一縷淡香後,卻不知為何,倏然想起了之纇香來,便試著各取了一銀匙的量,又選了幾種自己素日裡喜歡的香粉試探著合了一合。
令她意外的是,這乾棠花裡的甜香,卻正好將之纇香裡的苦香給中和了過去,成了一種悠長而淡遠的寧和之香,似遠山雲霧間,清澈流水帶著棠花潺潺而過,靜謐而安寧。
這擱置了許久的之纇香,自此,終於有了進展。
一連數日,她皆沉醉於製香一道,終於在昨日裡,才選出了最合適的幾味香藥。
隻待今日親手製成。
她猶記得,李容徽曾向她討過這一鼎香,想必等過幾日生辰時見到了,也定是歡喜的。
棠音想至此,唇角輕輕抬起,隻將四麵的錦簾細細掩了,不讓半點寒風透進來,這才低垂下臉去,一心一意地合起這一鼎製了數年的之纇香。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鼎中香成。
棠音眸底笑影愈深,抬手輕輕以小銀匙自香鼎中取出一勺,均勻抖落在傅山爐中,以暗火點燃。
隨著淡青色的煙霧嫋嫋而起,清雅寧和的香氣也彌散在周身。
起調清遠悠長,如春日裡潺潺而過的溪水,承調寧和之餘,又透著些微一點縹緲的清苦,但這清苦並不長久,很快便隨著轉調到來而無聲散去,轉為熾烈的濃香,如春末草木葳蕤,繁花壓枝綻放,卻又在最深濃之處,緩緩平和,似化作清澈流水,挾裹著棠花潺潺而過,纏綿繾綣,永無斷絕。
棠音闔目品了良久。直至香味緩緩散去,隻餘一縷香霧縈繞周身,這才輕輕擱下了香板,緩緩抬手,將雪青色的香鼎輕輕合攏,鄭重地放在妝奩裡最中心的位置。如同擱置在自己心上。
時隔數年,這一爐之纇香終於完成。
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最終,卻隻在唇邊化為了清淺的笑意。
她睜開眼來,目光輕落在妝奩裡那鼎之纇香上,杏花眸裡笑影深濃,隻認真地想著——
如今已得圓滿,便不能再喚做之纇了,總得新想個好聽的名字。
隻可惜,念頭方起,卻聽錦簾‘嘩啦’一響,腳步聲急急而來,混著檀香有些慌亂的嗓音:“王妃——”
對於檀香的去而複返,棠音微有些訝異,卻還是將手裡的之纇香細細放好,這才抬步往聲來處走:“是什麼事情,這樣急?”
還未走出幾步,檀香便已走到了近前,眸光慌亂不定,好半晌,才放輕嗓音顫聲道:“王妃,是,是廢太子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