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前世(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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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輾轉,待天光漸明時,棠音終是落定了決心。梳洗更衣後,便自小廚房裡帶了一大屜剛做好的點心,自己也顧不上用早膳,便上了車輦,匆匆往皇宮裡趕。

如今正是秋收時節,道旁的百姓並不算多,車輦也比往日裡行的快些,近乎是幾盞茶的功夫,便已自長亭宮門前停下。

可當棠音當真提著食盒自車輦上下來,立在長亭宮門口,抬首看見那塊破敗的金字牌匾的時候,心中卻仍是生出了幾分怯意。

一旁的檀香也還記著上次自家小姐滿身泥水地自長亭宮門前回來的場景,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也遲疑著勸道:“小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棠音長睫微微一顫,探出的指尖停了一停,但終究還是輕輕叩響了長亭宮的殿門。

“一事歸一事,無論之前如何,昨日裡那件事,我必得親自與他道謝才行。”

畢竟,若是沒有李容徽拉她那一把,她此刻恐怕也不能站在長亭宮之前了。

隨著她抬手輕叩殿門,門內便也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幾乎是頃刻的功夫,長亭宮的宮門打開了一條縫隙,自裡頭探出一張麵白無須的小宦官麵孔來,目光往棠音通身的打扮上微微一落,忙徹底敞開了殿門自裡頭出來,躬身道:“這位貴人,真是不巧,七殿下如今不在殿中——”

“可如今才清晨——”棠音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那他可有說過,自己什麼時候回來?”

那小宦官隻搖頭為難道:“七殿下的行蹤,不是奴才能夠知曉的。”

棠音聞言,也不再為難他,隻輕聲問道:“那我便在此等他回來吧。”

那小宦官微微一驚,下意識地重新將她從頭打量了一番,眸中愈發滿是不可置信之色,但也不敢真讓棠音在殿外等著,便還是讓開了身子,低聲著開口:“秋日天寒,可不敢讓貴人在風口裡等著。您若是不嫌棄,便隨奴才進來吧。”

棠音也沒有推拒,隻輕應了一聲,便帶著檀香一道入了長亭宮。

自殿門行來,一路的蕭索荒敗,即便是入了殿內,也是一片淒清景象。

小宦官端了唯一一張木凳過來讓棠音坐落,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了舊瓷碗倒了一盞白水給她,複又赧然道:“殿內簡陋,委屈貴人了。”

棠音手裡端著小瓷碗,看著碗裡明顯沒有熱氣的白水有些微愣。

長亭宮內沒有燃炭,朔風自破敗的長窗中四麵湧來,倒顯得這空寂的殿宇,比殿外還要寒涼幾分。

棠音下意識地想放下瓷碗,卻發覺殿內甚至沒有完好的桌子,這才隻能將瓷碗交給檀香拿著,自己攏了攏身上的衣衫,蹙眉輕聲開口:“殿內沒有像樣的家什姑且不論。如今又快入冬了,為何不見燃炭?”

她依稀記得,去年隆冬的時候,她曾與內務府總管提過此事,那人還當著她的麵吩咐了,會將長亭宮的用度提至與各宮相同。

可如今看來,分明不曾。

她話音方落,那小宦官也歎氣道:“去年深冬的時候,內務府突然一反常態,送過一陣子炭火。隻是快開春的時候便停了。即便是春寒料峭,也未曾見內務府裡的人再來過。因而早在春日裡,殿內便已沒有炭火了。”

而如今,已是深秋了。

棠音秀眉微蹙,方想說些什麼,卻聽遠處一聲沉悶的殿門敞開的聲音想起,她下意識地回過眼去,便見一身玄色衣衫的少年獨自從殿外進來。

見等到了想等的人,棠音便也自檀香手裡接過了食盒,往他跟前快步走去:“李,李容徽——”

她原本是想喚一聲七皇子的,但不知為何,開口卻喚了他的名字,一時倒也未曾察覺,隻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將食盒遞了過去,輕聲開口:“上回假山前之事,謝謝你出手幫我。”

李容徽冷冷掃了她一眼,也不曾抬手,隻漠然與她擦肩而過。

朔風卷起他的袍服一角,帶起些微的鮮血腥氣。

棠音被這突如其來的味道輕輕一嗆,下意識地彆過頭去咳嗽了幾聲,慌得檀香忙走上前來,小聲勸她:“小姐,我們謝也謝過了。他不領情便罷了。這殿內冷得慌,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可彆染了風寒。”

棠音止住了咳嗽,轉過臉來看向李容徽,遲疑了一陣,還是走上前去,在一架翻倒的舊屏風前半蹲下身來,抬手打開了手中的食盒,將帶來的點心一碟一碟整齊放在屏風麵上。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銀針,便隻好自己一樣撿了一塊吃了。

“這些糕點裡沒毒,若是不信,你拿銀針銀筷子來,也是一樣的。”

她說罷,見李容徽仍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那也輕輕站起身來,帶著檀香往殿門外走去,緩緩上了等在殿門外的車輦。

隨著銀鞭一響,馬車順著宮道碌碌而去。

長亭宮內複又歸於寂靜,唯有朔風一陣陣地自長窗中湧入,漸漸帶走了點心上殘存的熱氣。

*

自那日之後,秋節漸深,直至過了立冬,棠音與李容徽都再不曾見過。

倒是服侍在長亭宮裡的小宦官盛安時常能在殿外看見放著的炭火與冬衣,卻不見人影。

直至日頭久了,才於殿門前撞見了一次剛擱下一件狐裘想走的棠音與檀香,忙緊步追出去,連連與她道謝:“這些時日多虧了貴人,不然入冬後,殿內缺衣少炭的,也不知要怎樣艱難。”

棠音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隻笑著輕搖了搖頭,放輕了聲音開口:“若是你家殿下問起了,推說是內務府裡送來的便是。”

她話音方落,方一抬眼,卻見李容徽不知何時已自內殿中行出,正獨自立在破敗的殿門下。

日光自高而窄的宮牆上傾斜而下,落在長亭宮那塊老舊的牌匾上,又於他麵上投下深濃而微晃的影,看不清他麵上的神情。

棠音微微一驚,指尖輕輕一顫,險些將手裡拿著的雙陸棋盤給砸在了地上。

剛下意識地握緊了些,卻聽李容徽冷冷開口:“以你的身份,不該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