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也不在了。
牧彎彎攥緊了空無一物的手,低下頭看著漸漸變得透明的指尖,腦海裡回蕩著敖欽的“仁慈”和戰士們淒慘的喊叫聲。
這樣的結局,她根本無法接受。
“啾——!”
萌萌凶戾叫聲喚醒了她的神誌,牧彎彎看見萌萌渾身羽絨炸開,雙臂撐開擋在她的麵前,向來細細的啾聲在此刻卻顯得那樣的沉穩。
敖欽不耐煩的看著萌萌,端詳兩息,輕輕“咦?”了一聲。
牧彎彎眉頭狂跳,她悄悄掏出了龍先生留下的傳送卷軸,另一隻手去抓萌萌,不管怎麼樣,她也想保住萌萌。
“乾什麼?”背後傳來陰冷的聲音,手腕被狠狠踩在地上,磕在碎裂的石塊上,骨頭斷了大半。
巫堯撿起她落在地上的卷軸,語氣嘲諷,“想跑?”
“啾!!”萌萌發現了彎彎被打了,它憤怒的轉過身朝巫堯噴了一口火,靈巧的煽動翅膀朝巫堯攻擊去。
“找死!”巫堯咧開唇笑了,狠狠朝萌萌打去。
而牧彎彎卻隻能看著,自己養了那樣久的毛啾,被人狠狠的掐住了脖頸。
敖欽讚歎的看著萌萌健壯的小身體,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這居然是一隻鳳凰幼崽。”
“砰!”敖欽還沒驚歎完,變故突生。
他臉上狠狠挨了一拳,被終於趕來的陳叔一拳打飛,敖欽迅速反應過來,和陳叔在空中扭打起來。
與此同時,九傾乘著海玖製造出的卷風迅速將萌萌從巫堯手裡搶著扔了下來,花嬸接住萌萌,跳到了牧彎彎身邊。
“咳……”
長大了許多依舊脆弱的毛團四肢無力的癱在石壁上,小小的嫩黃的喙微張,咳出零星的血跡,從它脖子下一圈,全是猩紅色的血跡,像極了它以前那條黑色的小圍巾。
雨水打在它的毛毛上,把那樣威風的一個毛啾變成了落湯雞。
但它一雙的黑溜溜的眼卻是盯著好不容易沒那麼透明了的牧彎彎,小小的啾了一聲。
啾,啾要保護彎彎啊。
“快,彎彎,趁現在!”花嬸說著,就要去拉牧彎彎。
牧彎彎緊緊咬著牙,神識掃過艱難和巫堯周旋吐血的九傾,看見楓的胸口穿過一把尖利的刀,看見那些因為她的承諾,賣命的戰士一個個倒下——
她看見一個魔物,滿身都是詛咒的印記,掰斷了自己的角,狠狠的刺穿了一個巫的身體,然後睜著碩大的眼睛,望著她的方向。
儘管那頭魔物已經沒有呼吸了。
他死了。
“彎彎,快點。”花嬸催促道,卻看見那個孩子直起脊背,朝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眉眼彎彎,唇揚著好看的弧度。
但花嬸心地卻覺得不妙,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邊吹起了一道不大的風,那些原本散落一地的靈植和種子,全都漂浮在了她的身側。
幾乎不到半分鐘,比之前那次更加耀眼的光便從她手中爆發開了,像是恩澤,灑了下來。
牧彎彎想自己現在的樣子大概很難看,跪在地上,渾身痙攣,她現在真的很疼,很疼。
龍先生……
好疼啊……
他失敗潰散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疼痛麼?
牧彎彎哆嗦著唇,捧著那團光液,眼底倒映著一片白光。
她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
“啾……”萌萌艱難的挪動著身體,努力朝牧彎彎所在的方向爬,眼底滿是不安。
其實啾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看見小龍角消失的時候,它就覺得很難過,它知道,那條被它私自認為是父親的壞龍八成回不來了。
它好怕,好怕連彎彎也會消失。
那些可怕的光液,把彎彎的手都變得透明了。
它都和那條壞龍說好了,會保護她的。
要是啾能把這些光團都吃了就好了。
萌萌模模糊糊的想,它不懂得那些光液對彆人的好處,也不懂得這是牧彎彎的選擇。
它隻知道,再這樣下去,她就要消失了。
而萌萌,不想讓她消失。
它隻是,不想讓她消失。
萌萌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不算很大的啾,在花嬸震驚的目光中,羽絨上蜿蜒著小小的血溪,來到了牧彎彎身邊。
“啾~”萌萌叫了一聲,張開了喙,開始啃噬那些光液。
它吃的速度很快,身體也迅速膨脹起來。
疼痛感減輕,牧彎彎漸漸恢複了一些神誌,入目對上放大了好幾倍的萌萌,甚至沒有力氣哭笑不得了,她也以為,它隻是餓了。
但很快,牧彎彎便注意到,膝蓋濕濕的,萌萌身上那些曾經變得潔白的羽毛,全都變成了深紅色,甚至,從它低頭啃噬光液的喙裡,也在不斷的溢出猩紅的液體。
它承受不住了。
“萌萌,快……”牧彎彎艱難的說,“不能、不能再吃了。”
它還那麼小,還隻是幼崽,哪怕是白鳳,也承受不住這麼大的能量。
聽到她的聲音,已經有點神誌不清、渾身經脈都快要碎裂的啾又變得高興起來了,它一雙黑亮的眼睛柔.軟的看著牧彎彎,努力又咽下一點光液。
從它變得巨大的身體裡,一點點傳來小小的像是崩裂般的聲音,它覺得那些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光液要被吐出來了。
萌萌顧不上扶著牧彎彎,大翅膀緊緊捂上了完全隻是放大了許多倍的嫩黃的喙,明明大眼睛已經變成波浪的了,卻依舊想要作出不痛苦的樣子。
牧彎彎心疼的要命,看見它幾乎變成了一隻血啾。
萌萌想小聲的啾一聲讓她不要擔心來著,可是一鬆開翅膀,就會有光液溢出來,它好不容易才吞下去那麼多,如果吐出來,就不好了。
但是身體越來越疼,它覺得自己快死了。
可是死之前,它還想再蹭蹭牧彎彎呢。
萌萌努力了很久,才終於把光液咽了下去,它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慘狀,隻是單純的想在離開之前再蹭蹭她而已。
“萌萌……”牧彎彎一點也不嫌棄渾身都是血的臟兮兮的毛啾,看它在自己懷裡小小動了動,大眼睛望著她,好像是在發出生命中最後一句聲音。
這次,它對她的稱呼和以往都不同,夾雜著啾小小的任性的或許不被允許的私心:
“啾……”
牧彎彎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萌萌它,不,他在叫她——
“娘親……”
尚且稚嫩卻又充滿了依戀,好像隻要貪心的叫一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