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驀地領會到男人的自尊心多麼可怕,或者該說帝王情緒喜怒無常?
這會兒可不是光顧著要麵子的時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林若秋隻得訕訕施了一禮,“不知陛下前來,妾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說來的確是建昭帝的過失,要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他以為在逛窯子啊?
林若秋心內小小吐槽了幾句,但見楚鎮輕哼一聲,總算邁著長腿跨進門檻。
嗬嗬,脾氣還挺大。
不過也挺像孩子的,據說所有的男人內心都不怎麼成熟。
林若秋舒了口氣,為了表示歡迎,殷切上前要接過魏安懷中捧著的奏章。
這皮光水滑的大太監忙道:“選侍主子,這東西重……”
然後他就看到林若秋輕輕鬆鬆就把那一摞書抱起來了。
魏安反而說不出話來,笑得格外勉強,“……選侍主子的力氣還挺大。”
他還真為陛下捏一把汗,幸好這位林選侍貌似是個懂事的,換了個如狼似虎的宮嬪,陛下怎有招架之力?
自從上回皇帝來過一遭,林若秋便已記住流程,當下輕車熟路的命人掌燈,又搬了一張太師椅來,將奏折分門彆類的碼放齊整,方便皇帝一一批閱。
楚鎮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從來沒遇見這樣知趣的嬪妃,看來他選擇來瓊華殿是來對了。先前的那些,要麼扯開衣襟任君采擷,要麼假裝緊張欲擒故縱,倒是林若秋這裡最令他舒坦。
皇帝心情好轉,語氣亦柔和許多,“坐吧,在朕麵前不必拘束。”
林若秋可不會傻乎乎的說站著伺候——她又不是天生伺候人的。楚鎮一發話,她立馬搬了張錦杌來挨著他坐下,免得受累。
當然,這樣做也能更近距離的觀察楚鎮的臉。正因不會產生□□上的複雜關係,她才能以更純潔的心態欣賞這張男神般的俊俏麵龐。
光是看看這張臉,她都能多吃兩碗飯。
林若秋覺得自己真是賺了。
夜幕沉沉,魏昭儀從太後的長樂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泡玫瑰花水淨手,她嫌惡的看著清水裡一雙蔥白柔荑,仿佛怎麼洗也去不掉上頭的氣味——上了年紀的女人,身上總有股濁臭惱人的味道,但願她不必挨到那把年紀。
侍女素英一邊用棉帕為她擦手,一邊推心置腹的抱怨道:“太後娘娘也真是,這麼晚了還將您叫去捶背,長樂宮的下人都斷手斷腳不成?”
魏昭儀冷笑連連,“姑母磋磨人的法子也不止這一套,我早慣了。”
素英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說道:“那,太後娘娘讓您在陛下麵前多提四小姐,您的意思……”
“再說吧,”魏昭儀神情懶懶,繼而卻流露出譏諷的意味,“她以為魏雨萱有多大本事,能代承恩公府籠絡住皇上,倒真看得起她!”
素英訕訕道:“但,四小姐的確生得漂亮……”
“漂亮有何用,隻要她姓魏,陛下就不可能寵幸她。”魏昭儀自嘲的笑了笑,“你瞧,陛下可曾寵幸過我麼?”
素英見她說起這等隱秘,不禁心驚肉跳,險些便要拿手去堵她的嘴,“娘娘切勿如此!”
“有什麼不可說的,”魏昭儀唇畔愈見譏諷,“姑母以為皇上還是從前的皇上,可以任她予取予求麼?”
她望著窗外朗朗暮色,任由青絲委地,在長椅上屈起一足,悵然道:“姑母是當局者迷,所以看不清楚,我不過是陛下立的靶子罷了。哪裡是我要跟她們爭風吃醋,明明是陛下不願看著承恩公府坐大。”
素英心知定是魏太後今日作為又勾起自家主子一番傷感來,可她也甚少聽到魏昭儀同她剖析心跡,當下驚疑不定,“既如此,娘娘為何甘願冒此風險,為何不……”
繼而意識到自己太過僭越,連忙住口。
魏昭儀鳳眼斜飛,焉能猜不出她未儘之語,托腮盈盈笑道:“你覺得本宮在太後那裡更有用處,還是陛下?”
素英無話可說了,魏太後若真有心提拔這個庶出之女,又怎會煞費苦心召魏雨萱進宮?
“承恩公府都是一丘之貉,貪心未足。”魏昭儀輕輕咬著牙,“誰叫他們手太長,前朝要管,後宮也要管,當真以為陛下乃荏弱之君麼?”
她雖同樣恨著這家子,但何嘗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到底她也姓魏。魏家倒了,她也難長久。
素英默然,“娘娘若隻聽陛下而不遵太後,隻怕太後會恨上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