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流言(2 / 2)

他好整以暇的打量屋內陳設,但見布置十分整潔,雖不甚富麗,勝在桌椅床榻都各歸其所,不顯逼仄窘迫。

懂得生活的人,才會注意這些閒工夫。

唯獨窗邊角落裡擺著的幾個箱籠有些紮眼,楚鎮隨意望去,咦道:“這是朕數日前命人撥來的賞賜?”

林若秋想起自己那時鬨的烏龍,不禁老臉微紅,“陛下還說呢,既然是按美人份例,何不讓內侍們指明了再送來,臣妾還以為、還以為……”

若真是槍打出頭鳥,她挺想給內務府再送回去,好在是誤會一場。

楚鎮聽了卻忍俊不禁,“以為什麼,以為朕對你一見鐘情,從此對你神魂顛倒不能自已,要和你做一對昏君妖妃?”

話都叫他說了,林若秋當然無法再說什麼,她真想拿小拳拳捶眼前男人的胸口,但那樣做就太過火了。

還是收斂些好。

楚鎮笑得快要岔氣,好容易平複過來,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朕不說,你難道不會自己打聽,你殿裡的宮人都是做什麼的?”

林若秋抬手將他頭上的玉冠扶正,若無其事道:“妾隻等著陛下親口說與我聽呢,比起他們,妾自然更信得過陛下。”

楚鎮心中驀地震了震,看過來時,但見林若秋臉上平平常常,沒有半點諂媚之色。

大約這正是她心底的想法。

楚鎮忽然想起那日湖畔聽到的話,嘴角不禁勾起清淺的弧度,莞爾道:“朕那日聽你與安選侍說朕舉止溫柔,你如何知朕溫柔?”

林若秋驚訝,“陛下您偷聽人說話?”

“咳咳,”楚鎮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忙掩飾道:“不是偷聽,不過偶然經過才聽到幾句。”

不過那種話在一個男人聽來總是彆有意味,什麼叫“溫柔”,又是談論床笫之事,由不得人不瞎想。

他甚至懷疑林若秋是故意編出這種話來炫耀的,宮裡的女人為了爭寵,什麼事做不出來?

林若秋垂眸囁喏,“可是陛下的確待臣妾很好,臣妾沒有說錯……”

楚鎮由此明白了,她是真的不懂——對於那方麵,遂捏了捏這小女子的肩膀,溫聲道:“妄議君上是不敬,以後彆再說了。”

林若秋唯唯答應下來,心裡清楚對方將她當成了一個對性毫無所知的純潔女孩兒。

可她其實很懂。

不過懂不懂都沒多大差彆就是了。

她們這批新人進宮已有半個多月了,晉封的旨意也終於擬定下來,與安然說的一樣,不過是照舊例往上抬了一階。林若秋與安然皆由選侍擢升為美人,高思容原就是美人,如今便該封為婕妤——可把她得意上天了。不過封美人簡單,婕妤卻需行正式的冊封禮,高思容想到自己仍需一個月才能由得滿宮裡恭恭敬敬稱一聲婕妤主子,不免有些情急。

最悲催的則是魏雨萱了,人人都得晉封,唯獨她仍在更衣的位分上原地踏步。不止如此,聽說連“侍寢”皇帝都有意忽略了她所住的流芳閣,這叫魏雨萱心底更不是滋味。

與此同時,宮裡卻有一種謠言悄悄流傳開來。

紅柳一邊為林若秋梳發,一邊愁眉緊鎖的道:“婢子也不知是哪裡起的頭,宮裡眾說紛紜,都說是美人您絆住了皇上,不許皇上寵幸魏更衣,就連晉封的名單,也是您在其中做了手腳。”

把她想得也太神通廣大了,林若秋有些好笑,“她跟我無冤無仇,我為何害她?”

紅柳覷著她的臉色,小心道:“她們都說您嫉妒魏更衣美色難擋,才暗裡用讒言迫害……”

這種流言倒是很值得相信,畢竟魏雨萱容貌出挑人人皆瞧在眼裡,為了排除異己,同一撥進宮的秀女隻怕都將她視為敵人。就連紅柳亦覺得,自家主子即使表麵上雲淡風輕,心裡肯定也是忌憚的。

林若秋靈活的將一對珊瑚耳墜掛到垂珠上,語氣漠不關己,“魏雨萱若真能迷住皇上,我攔了也是無用;如若不能,我又何必要攔?”

這麼簡單的邏輯漏洞,竟然沒人能瞧出來——不,她們理應瞧出來了,隻是有意將林若秋往風口浪尖上引。

她居然真的做了出頭椽子。

林若秋想起老太太臨彆時的告誡,頗有些世事無常的感慨。說也奇怪,她根本想不到皇帝會連著三四夜宿在她宮裡。

而且他們其實什麼也沒做。

問題是,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林若秋不禁懷疑起建昭帝是否想拿自己當擋箭牌,好掩蓋這人身殘誌堅的事實……可宮裡這麼多女人,為何一定挑中她呢?

當然林若秋並不介意,她還沒到饑不擇食的年紀,每天吃吃東西賞賞花就很知足了。皇帝想來就來吧,好閨蜜之間原應互相幫助。

林若秋很快就將煩惱拋開,怡然自得的起身,“紅柳,帶上幾個竹編的提籃,咱們去園中賞花。”

這時節禦花園中的玉蘭開得正好,林若秋每天照例要折幾枝插瓶的。

紅柳隻好準備工具隨她出去,暗道這位主子可真是心性堅忍、無欲則剛,不知今後能有多大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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