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海去了,不一會跑回來,“旅店說人找不著了!”
“艸,這是見狀不妙,跑了!我就知道那小子沒安好心!”
郭豐義一拳頭錘在門框上,心中愈發焦急,正在此時,忽見大街上開來一輛車,呼啦啦下來幾位爺。
“讓一讓,讓一讓。”
“麻煩讓一讓,我們來解決問題的。”
堵門的那幫家夥竟也不敢攔,幾人大大方方走到門前,領頭的一位回過身道:“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這不是個好辦法,關鍵是解決問題。大家要是信得過我,先回去,我這就跟郭總商量,今天之內,一定給你們一個答複。”
“……”
這位正是市裡的某位領導,主管花卉這攤事,大夥都熟。眾人互相瞅了瞅,撂了幾句場麵話,稀稀拉拉的散了。
郭豐義進到辦公室,上來就喊冤,“我委屈啊,我好好做生意又沒犯法,他們憑什麼來搗亂?”
“行了老郭,他們是沒權利,但你也辦的不地道。”
領導半開玩笑的埋怨,道:“你看看,這多好的活動啊,正是推廣君子蘭的良好契機,各方各麵都應該投身進來,齊心協力。大家一起乾,總比你一個人扛著強,我看你是養花大王養久了,誰都瞧不上眼了。”
“我哪敢啊,原本就想搞個活動,慶祝新年熱鬨熱鬨,真沒想到弄成這樣。”
“還是思想上不成熟。”
“是是,不成熟!”
郭豐義邊點頭邊暗罵。
領導敲打夠了,才奔正題,“外麵那麼多人,都是養花戶,弄不好可能動蕩君子蘭產業,彆說你,我都擔不起,你說現在怎麼辦?”
“這個……”
郭豐義急的直冒汗,然後就想起前天吃飯,柳理事講的分豬肉。
他一下子福至心靈,道:“他們鬨,無非是客人被我搶走了,那我把他們也吸納進來,不就沒事了麼。”
“怎麼個吸納法?”
“咱們,咱們把活動延長幾天……”
郭豐義腦筋急轉,半輩子都沒這麼聰明過,道:“讓花市選出幾位代表,參與到我們的專家團裡,政府再派些人過來,然後在狀元、榜眼、探花之下,再設個十二衩評選。最後的花王大賽,也可以放在花市舉辦。當然,這些都是我初步想法,還得靠您主持大局。”
謔!
領導驚喜萬分,如此一來,就平衡了各方關係,誰也不好意思再挑事兒。而且還把活動規模擴大,影響力也會更強。
“老郭你可以啊,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領導拍了拍他肩膀,又給了個甜棗,“咱們市正響應號召,在籌備君子蘭協會,將來必定有你一席。哎對了,你們不是有位京城來的專家麼,剛好我們交流交流。”
“他,他臨時有事回去了。”
郭豐義當然不能說跑了,那這活動的性質就說不明白了。
“回去了?有聯係方式麼?”
“有張名片。”
“籌備組?”
領導接過一瞧就直皺眉,“搞了半天是個籌備組理事,那就沒必要了。”
郭豐義不是政府人員,不懂其中道道。
所謂的君子蘭協會,理論上是民間組織,但由於國內沒有真正的民間組織,必須得掛靠官方,而且一把手必須是體製內的,副手就無所謂,理事更無所謂。
何況還是個籌備組,都沒正式成立。
於是乎,這場花王大賽在瀕臨崩潰的檔口又拐了個彎,團結了更多的朋友,朝著更大更瘋狂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在曆史上,君子蘭熱也未就此停止,又持續了半年之久。
這年頭沒人懂得搞經濟,都在摸石頭過河,見著一個新鮮東西,還能帶來效益,那就試一試。比如在君子蘭熱的同期,金陵的錦鯉也被炒到了一百元一條,滇南的普洱茶也開始大幅漲價……
政府的本意是發展君子蘭產業,但市場和人性的瘋狂大大超乎預料,甚至達到了一種再不製止,就將無法挽回的局麵。
於是1985年初夏,先是《吉省日報》連發數評,質疑君子蘭熱潮。再是《人民日報》發文怒問:春城市民的人均收入多少?我們國家的人均收入有多少?花卉何以天價?直言君子蘭是虛業!
審判日在當年的6月1日到來。
市政府發布嚴令:機關、企業和事業單位不得用公款買君子蘭;各單位的領導乾部養植君子蘭隻準觀賞,不準出售;在職職工和黨員,不得從事君子蘭倒賣活動……
眨眼間,身價數萬的一盆花幾毛錢都賣不出去,泡沫終於化為虛無。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