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挺好,我一點譜都沒有。”徐凡惴惴。
“你沒體驗生活麼?”
“體啊,我都走一個月了。每天揣兩毛錢,孤零零的走遍大街小巷,確實挺孤獨的。我也琢磨怎麼演,但瞧你們都那麼厲害,又沒信心了。”
“……”
葛尤咽下去最後一口,問:“你知道我為什麼愛拍他的戲麼?”
不等回答,自己又道:“拍彆的戲吧,總有自己和導演滿意的。但在他眼裡,你永遠可以做到更好,且能說出一整套讓你心悅誠服的東西。
演員最怕見識短,總得有點追求吧。
許老師就是磨刀石,誌得意滿、迷茫困惑的時候,讓他磨一磨,掉層皮就是金子。”
“快點啊!下午爭取多拍幾場,不然就黑天了!”
正說著,那邊臧金升在挨個提醒,倆人趕緊收拾,過去集合。
稍消化一下,繼續開拍,接前麵的戲,顧顏送彆妻子。
夏剛本以為自己嚴格,沒想到許非更嚴格。這種對藝術的追求,給了他一個很棒的理由,都是為了戲好。
而且他不是全程逼逼,碰到某個點才發表意見。
“準備!準備!”
“開始!”
入口處,葛尤不停叮囑,“記住,先交申報單、護照,領登機牌,托運行李,然後填出境單……”
“誒,誒。”
蓋莉莉嘴上應著,對那些外國人東張西望,似乎已幻想著美國天堂。
“停!下一場!”
“開始!”
蓋莉莉推著行李車,道:“我走了,你也好好的。”
“嗯,來信吧。”
葛尤看著她進去,便扒在大玻璃上,見她在裡麵辦理手續,回身一個飛吻,笑容滿麵,而後頭也不回。
他連忙貼近觀瞧。
“停!”
夏剛打斷,道:“差點意思啊,感情強烈一些。”
“開始!”
蓋莉莉在裡麵搭戲,再次轉身離去,葛尤緊緊扒住玻璃隔板。
“停!”
夏剛又打斷,“太過了,取中間正好。”
“停!”
“停!”
拍了幾條不行,許非把他叫過來,“什麼感覺?”
“我理解這場戲,但眼下狀態不太對。”
“顧顏的情感比較內斂,這時候露出幾分。激烈和內斂都好演,難的就是這幾分。”夏剛也道。
“……”
許老師看了看葛尤,道:“沒關係,接著來。”
於是繼續拍攝。
“停!”
“停!”
他始終找不到那絲微妙的分寸感,乘客們好奇的看著這幫人,出來進去,進去出來。工作人員也提醒,儘量不要耽誤太久。
“停!”
當第三十次ng時,葛尤蹲下身子,擺擺手,一言不發。
許是空調太熱,夏剛滿腦袋汗,擦了又擦。
出身北影廠的劇組都驚了,這可是真刀實槍,膠片嘩嘩嘩的淌。他們從未見過,這麼死摳一場戲的。
“導演,天快天黑了。”臧金升提醒。
“還有多少膠片?”許非問。
“不多了。”
“拍完為止!”
“要不先休息吧,明天可能找著感覺了。”夏剛建議。
“就明天才找不著!沒事,繼續拍。”
其實有幾條,導演都覺著行了……無奈,隻得接著來。
葛尤也曉得真刀實槍,努力吸收每一次經驗,往那個感覺上靠,每次都差一點。
“停!”
當第四十次ng時,他開始坐著休息,擦汗,喝水。
“怎麼樣?”許非問。
“讓我緩一緩。”
“你放鬆,深呼吸,腦筋安靜一會。”許老師不急不躁,依舊讓對方調整。
不知不覺,氣氛搞的焦灼起來,大家不太敢說話,同時也覺開眼界,回去能吹一年。
而葛尤自己呆了會,精力恢複一些,又覺全身鬆弛,“再來一遍。”
“準備!開始!”
“嗯,來信吧。”
蓋莉莉走了進去,辦手續,回身飛吻,頭也不回。
裡麵人來人往,外麵人往人來,隔著一道厚厚的玻璃窗,上麵一出出的影子,儘是悲歡離合。
葛尤努力看過去,就在那一出出的影子裡,白色的大衣,逐漸走遠。
他往上看,往四周看,快步跑到二樓,站在欄杆前揮了下手,又頹然放下。女人並沒有見到。
他又換到另一個位置,探身往那邊望。
而後慢慢撤回身,鏡頭死死釘在這個背影上,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帽子,安安靜靜。
他知道,這是最後一麵。
“……”
夏剛狠狠攥了攥拳頭,這感覺抓的太準了!
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興奮,接手《大撒把》,之前並未想太多,隻是喜歡這個故事。
而此刻剛剛開場,見了葛尤表現,莫名有種強烈的期待感。仿佛《大撒把》就是自己的轉折,自己的新階段。
“媽呀……”
徐凡在後麵傻站著,口中喃喃:“我可怎麼辦啊?”
(還有十天過年了,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