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道讓道!”
拍攝暫停,許非和陳可新過去,四人圍著小圓桌。
“拍幾條了?”
“十二條。”
“我想了很多種方法,有內斂的,有張揚的,最後還是覺得收一點。”
張蔓玉比劃著手,道:“李寧玉是個理性、自製的女人,不會歇斯底裡的爆發。我覺得剛才還可以,但不知為什麼,總是差一點。”
“你說說對這段戲的理解。”
“李寧玉最初隻以為,經曆了一場噩夢,然後曉夢犧牲了。但她看到這件衣服,才明白裡麵藏著什麼樣的情感。
呃,不過老實講,我不太懂那些,那些大的情懷。”
“那就縮小到個人,你不用想家國民族,你就想顧曉夢。你明白了這樣一個朝夕相處的妹妹,心裡藏著如此震撼的東西。
你明白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
你明白了,她是因為什麼而犧牲,不是毫無價值的死去。
你也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把關係縮小到你們倆之間,這樣清楚麼?”
“我試一試。”
於是又開始,拍了兩條。
張蔓玉一次抽煙,一次沒抽,感覺還是有個檻橫在那裡,翻不過去。
“鞏麗呢?”
許監製忽問。
“卸妝呢。”
“把她叫過來。”
那邊繼續拍,許非對鞏麗道:“一會你給她搭個戲。”
“能行麼?”
“你倆不挺熟了麼,試試。”
所謂搭戲,就是一個人在鏡頭前演,另一個人在鏡頭外跟他對話或眼神交流,幫助對方進入狀態的一種方法。
香港少見,內地常見。
比如《大宅門》就規定,無論多大的腕,都得給人搭戲。有一場是二奶奶死,白景琦跪在床前哭。
陳保國怎麼也把握不好,斯琴高娃卸完妝過來,就在外麵來了句:“兒啊,娘想你。”
嘩!
一下子情緒就來了。
再度拍攝,張蔓玉哭了十幾次,精神狀態非常疲憊。她忽見鞏麗站在鏡頭外,就在自己的斜前方,略感奇怪也沒在意。
“預備!”
“a!”
“這個你比我懂,全是摩斯碼。”
“……”
張蔓玉扯著衣服,又一邊看,一邊掉眼淚,然後抽煙。她覺得還是抽煙比較好,能表現出李寧玉極力克製的個性。
“訊息是否傳出,成敗就在今日。我不怕死,怕的是愛我者不知我為何而死……”
“我身在煉獄留下這份記錄,隻希望家人和玉姐原諒我此刻的決定……我親愛的人,我對你們如此無情……”
煙氣繚繞,慢慢飄散在這個小小的客廳。
她側身,手指頭輕輕顫抖,任那黃色的煙絲在火點中一閃一閃。
然後,好像聽到前方,仿佛就在咫尺,曉夢喚了一聲:
“玉姐!”
刹時間,好像心裡的一根弦崩斷,那個檻一下子翻過去。
她緩緩低下頭,無法抑製又想稍稍遮掩一下自己的失態,把頭埋在那件衣服上,死死攥著不再鮮亮的布料。
手背上的青筋迸起,一股無形的,莫大的哀傷擴至全身,用儘了力氣卻發不出聲音,隻能擠出一絲絲嗚咽。
“……”
薑聞坐在對麵,沉默看著這個痛苦的女人。
沒有任何人打擾,沒有喊停,攝影機沙沙的轉動仿佛將時間靜止。
直到一盤膠片快用儘,直到鞏麗跑過去輕聲撫慰,陳可新才喊了一聲:“哢!”
“嘩嘩!”
許監製帶頭鼓掌,“完美!我們為你驕傲。”
“呸!”
鞏麗回頭啐了一口,你特麼為誰都驕傲!
甭管什麼說,戲搞定了。
許監製抄起大喇叭,道:“注意了啊!再過幾天,《風聲》就殺青了。但由於兩位香港演員的戲份結束,明天就要回去,我們提前來一頓殺青宴。
昆侖飯店,晚上七點,我請客!”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