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長嘉拿筆敲了他的頭一下:“一邊玩去,彆煩我。”
楊恒歡呼一聲,跑到病房的沙發上縮起來玩手機,景長嘉重新把注意力拿回自己的本子上。
他現在的字跡確實不太好認,拿去給彆人看大抵會以為這是什麼醫生手寫的開藥單子。連他自己都花費時間分辨了一下,才能繼續落筆去寫。
雖然任誰來看都覺得那是鬼畫符,但景長嘉畫得十分認真。沒幾天一個新本子就被他畫滿了。楊恒見狀,乾脆去給他買了十本素描本,讓他儘心的畫。
新的素描本開本很大,景長嘉用起來更加順手。他也有意在用筆時控製自己的手指,一本素描本畫完,字跡已經變得清晰了不少。
封照野再來時,景長嘉剛好寫完一本素描本,正在換新本子。
“我能看看嗎?”封照野問他。
“隨意。”景長嘉把舊本子遞給他。
封照野拿著素描本,一頁一頁地認真看那些鬼畫符。景長嘉由著他去,自己也翻開新本子繼續寫。
舊素描本裡的痕跡在最初連大小都不一樣,落下的筆跡裡有很多意義不明的小波浪線。封照野知道,那是忍受疼痛的顫抖痕跡。
越往後翻,素描本上的字跡就越是工整。它們開始變得大小一致,連顫抖都少了許多。
這一整個本子,都是景長嘉努力的痕跡。
封照野翻到最後一頁,凝視著那些字跡沉思許久後,又一頁一頁往前翻。
直到本子重新回到第一頁,他才謹慎地開口:“霍奇猜想?”
景長嘉沉浸的思緒被話音打斷,他驚訝地停了筆:“你怎麼認出來的?”
“從後往前猜。”封照野說,“你後麵的字跡很清晰。”
景長嘉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真是個認筆跡的天才。”他眉眼彎彎地認真看著封照野,又說:“而且你的變化真的很大。不能怪我沒有認出你。”
高中的時候,封照野是隻開屏的孔雀,整個人傲慢又張揚,渾身上下寫滿了“老子天下第一”。
而現在,他所有的外放都內收成了沉穩。連身高都節節拔高,從高中時高出景長嘉一線,變成了現在高出半個頭的距離。
“人總會長大。”封照野隨口說,“怎麼會想起論證這個?”
“練練腦子。”景長嘉也答得隨意,“要是運氣好,撞大運解出來了,那就中彩票啦。”
封照野認真看著他:“缺錢?”
景長嘉隻是笑了笑。
雲中郡王當初什麼苦都吃過了,就是沒受過缺錢的苦。現在回了家,景長嘉不得不承認,他家還是挺缺錢的。
雖然學校承擔了醫療費用,可看他住著院全靠家人照顧,爸媽還一度想把經營了一輩子的餐廳賣掉這些事就知道,他住院這件事也給了家裡不小的負擔。
見他不回答,封照野就換了個話題:“我覺得你的思路有些意思。”他一邊說一邊把本子翻到中間的位置:“你看過威爾遜教授的論文,這部分的計算論證他前兩年在數學年報上發表過。他的思路是從四色猜想出發,假定構造無窮個相連區域……”
景長嘉聽得眼前一亮:“歧管?”
“對。”封照野摸出手機,將論文搜索了出來,“你看看。”
景長嘉接過手機,認真看了起來。隨後他抓起新本子,鄭重地落筆。
他的思緒格外投入,病房裡進進出出的人都被他隨口打發。直到他暢通的思路再次卡住,他才發現外麵的天色早已黑了,封照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就連守著他的楊恒都換成了他媽媽。
“嘉嘉忙完了?”景媽媽在沙發上算賬,聽見他放本子的動靜,立刻起身走到了病床邊,“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吧。”
她把本子細心的收好,又在床邊支起小桌板,才把一旁的保溫杯遞給景長嘉。
景長嘉投入的時候根本感受不到饑餓,此時食物落肚,他才發現自己快要餓扁了。
係統趁機在他腦子裡喋喋不休的催著開直播,見景長嘉一點反應不給,隻好又換了個話題:“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在數學問題上死磕。我以為你會更傾向於應用物理或是材料化學。”
這兩門功課也是景長嘉在未來世界裡學得最深入的兩門。它一直以為當初景長嘉要求帶東西回來,就是為了投入這兩個領域。
結果蘇醒了一個多月,景長嘉卻一直在死磕數學問題!
“係統,人類不是你們這樣的高維生命。”景長嘉和煦地說,“我們躺在床上就能創造的,唯有數學與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