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1 / 2)

弘朝的太陽走過中天,漸漸地往西偏去。

這是秋日裡最舒服的時候。氣候正好,田裡早無大事,再過幾日就能秋收。隻需檢查幾遍,便可安享下午的日光。

神烈山下的村子裡,一行人正坐在田坎上望著天上那巨大的四方黑塊說話。

“……你們說,那天上的物件兒,是不是真是神仙放的?”

“那還有假?都一個日夜了,你看它也沒把咱們怎麼著呀。”

那東西昨日冒出來的時候,他們是真怕。滿村子的人能躲的全躲回了屋子,還有些在田裡的來不及回去,都嚇得尿了褲子。

可後來發現,好像除了那麼段景象之外,也沒什麼事了。夜裡有鎮撫司的老爺們過來,村子的裡正全叔大著膽子套了近乎,確定了那好像就是個神仙物件。

雖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是神仙吧,但應當是不害人的。

所以今日才會有這麼多人聚在那大樹下,大著膽子打量它。

沒有畫像的時候,那就是個方方正正的物件,怎麼看也看不出朵花兒來。盯著盯著,嘴裡就聊起了昨日雲中郡王白日飛升的那幕。

“那小郡王長得卻不似個凡人,小姑娘都難得有那麼俊的。”

“可不是。我在京裡都沒見過比那雲中郡王更俏的人了。”

“可不是說,那些害人的都會下地府麼?”有人怯生生地插了話,“怎麼那雲中郡王還能飛升了去?”

眾人麵麵相覷,有人遲疑著說:“許是……有些誤會?”

“那不能。”裡正全叔一掌拍地,“你個小娃娃不懂,那雲中郡王與那位是何等關係?要不是真的大奸大惡,怎的會處死他?”

“全叔,話可不能亂說!”角落裡有人站了起來,“雲中殿下是個好人!”

眾人齊齊看過去,一見說話者,立刻有人笑著一揮手:“得了吧柱子,知道你那地的新糧種是雲中郡王給的,可也不能就為著這事兒,就不信朝廷呀。”

“是呀柱子。雲中郡王給你的新糧種,不就是朝廷給的嗎?沒有陛下的命令,誰又敢把新糧食拿出來種?那是要砍頭的!昨日裡那個官爺怎麼說的來著……是不是說他,貪、貪什麼來著?”

全叔慢悠悠地指了個人:“梁子,你記性好,你說。”

梁子悶聲道:“說是招權納賄,恣肆貪淫。還說他挾勢弄權,揚威脅眾,公行無忌。”

“柱子你聽聽,梁子總給大夥兒往來傳口信,不會記錯。”全叔老神在在地說,“這都是嚴重的罪名。那雲中郡王和我們這些鄉下人不一樣,出生好,隻看得上好物件。這糧種是他給你的,可他的也是那位給的。那位信他,才給他這般重要的事情,可誰知道他又在其中貪了多少啊?”

柱子一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該怎麼反駁,隻能一個勁兒的說:“雲中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人群裡有人道:“那雲中郡王被抓時我也去看過熱鬨,府裡多少漂亮小娘子。說他恣肆貪淫可沒錯。”

柱子大聲說:“那些都是長公主的婢子!”

“長公主都去了多少年了,府裡還那麼多人?哎呀柱子,按你這麼說……天家是連故去親人的情麵也不顧了。彆看這郡王爺長得仙人一樣,私下裡指不定還做過多少惡事。”

柱子氣得渾身發抖,又恨自己口齒不伶俐,越想辯駁越是給雲中殿下抹黑。他擦了把眼睛,埋頭往一旁走了幾步,背對著人群眺望著自己的田地默默掉眼淚。

他在村裡的田地偏得很,是幾畝瘠薄的下品田。即便遇上好年景,交過租子後,剩下的糧食也不夠一家人吃。他通常會拉著新米去京中,賣掉新米買陳米。餘下時候便到處賣力氣,以求掙得幾個銅版子。

可前年雲中殿下派人給他送了高產的新糧種不說,還比照特等田的售價給了他銀子。後來秋收時,那位金尊玉貴的郡王爺還親自到了他的地裡。

柱子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他沒什麼本事,總要拚儘全力才能勉強養活一家,村子裡不少人都看不起他。可那麼尊貴的郡王爺,卻會溫聲細語的與他講話,會關心他的田地,關心他的家人能不能吃飽穿暖。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貪圖享樂還弄權賣官的貪官?

他還記得那位郡王爺離開的時候,還笑著叫他快些回去,要變天了。

地裡的漢子都會看天色,可他那時候已經傻了,隻會呆呆地問:“您怎麼知道?”

雲中郡王笑著說:“我有一些特殊的分辨天氣的小技巧。”

他說得輕鬆,可柱子分明看到他上馬時踉蹌了一下。

等到他依言回了家,見到家裡的老母親在哀哀揉腿,他才忽然反應過來,他的老母親腿上有舊傷,那位雲中郡王也一樣。

大抵是變天腿疼,殿下才提醒他早些歸家。

想到這裡,柱子又抹了把臉。

不管說什麼他都不信雲中殿下是壞人。雲中殿下分明白日飛升了!他是天上的仙童,遇磨難了,就自然回天上去了!

他正獨自傷心,卻突然聽到旁邊傳來陣陣驚呼。

“又、又有了!”

“快看,都快看!”

“好……好黑啊,這是啥地方呀?那個是不是雲中郡王?”

他昨日躲在家裡,不敢偷眼去看。隻聽見了那雲中郡王的聲音,卻認不出人來。

有人起身大喊:“柱子你看!我就說吧,雲中郡王那種惡人是不可能成仙的!他即便飛升了,也定然是上天要尋他問責!”

柱子不由自主的抬頭,就見天上那方方正正的物件裡又有了新的畫麵。

那不知是一處什麼地方,光線有些昏黑,房間的牆雖然雪白若那些書生的洛陽紙,可整個屋子感覺卻並不如何金貴。

畫麵的正中是一張床,床上坐著一個短頭發的男子。他膚色極白,瞧著似乎不怎麼康健的模樣。一雙眼卻亮晶晶的,正注視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