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看見楊婆子衝她眨了眨眼睛,知曉這吃食沒問題,便起身過來坐下。
那婆子這個時候倒是沒計較,畢竟這也算她在王家吃的最後一頓飯了。就叫她吃的飽些。王姝端起碗筷慢慢地吃著,那婆子將托盤放到案幾上。沒等她吃完,便將上頭的紅布掀開。
——裡頭是兩本書。
王姝喝了一口粥,麵色毫無波動。反倒是拿起拿書的婆子臉詭異地紅著,不尷不尬地放到王姝的麵前。
“這兩本書,”那婆子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大姑娘得了空翻翻。”
王姝瞥了一眼,哦,小黃書。不是,春/宮/圖。
那婆子覬了一眼王姝的臉色。見她瞧見了上頭擰麻花似的交/纏在一起的畫也沒多大反應,不由的更尷尬。這大姑娘不知是故意裝作不懂還是真蠢鈍?本來按照毛氏的意思,塞進來意思意思。她是後娘,不是親娘,可沒那閒工夫教繼女人事兒。但按照規矩,是必須要給的。
婆子看王姝一雙清澈的眼睛無辜的看著她,莫名其妙的心軟了一下。多嘴提了一下:“大姑娘若想往後日子好過些,這兩本書可要多翻幾遍。”
王姝:“……”
麵無表情地將一碗粥喝完,王姝點點頭:“謝謝媽媽提醒。對了,我屋裡的首飾能帶走吧?”
知曉毛氏摳搜的性子,不可能臨走之前不搜身。她乾脆自己提出來。
王姝屋裡的東西都是好東西,毛氏覬覦了好久。前段日子就借機進來搜羅了一番,拿走了不少精巧的首飾。如今屋裡剩的,都是毛氏戴不了且看起來不值錢的款式。
果然,王姝一提,婆子便犯了難,她做不了主:“這得問太太。”
匆匆使人去問過了,自然是不讓帶走。
但毛氏也不想做的太難看,省得到了說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她自以為大方的表示,允許王姝帶走十樣。還得是婆子們親眼看著王姝才可以挑。
意料之中。
王姝在婆子的瞪視之下,從梳妝台下麵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來,往裡麵挑了十件首飾。然後當著他們的麵兒,啪嗒一聲鎖上。表示就這十樣,不動了。
時辰到了,因著王姝的主動,搜身這一道兒就過了。幾個婆子夾著王姝上了轎子。
這個過程中,王玄之都沒有露過麵。
王姝往人群裡看了好幾眼,確實沒看到王玄之。心裡有點奇怪,問了身邊的人,沒有人搭理她。就在王姝上轎子的瞬間,有個眼熟的婆子湊過來攙扶她,快速地給她手裡塞了一些東西。王姝不著痕跡地握住,而後將手卷進了寬大的袖籠。
納妾不似娶妻,不需要太大的陣仗。毛氏摳搜,甚至都沒擺酒席。不聲不響的,王姝就這麼出嫁了。整個清河鎮,除了王家知道,連左鄰右舍都沒聽到動靜。
小轎一路顛顛兒的往前抬,出了鎮子口,換了馬車。
馬車上的前頭,兩個身材魁梧氣勢強盛的護衛。車椽子前頭坐了一個趕馬車的漢子,簾子掀開,裡頭兩個打扮喜慶的丫鬟走下來,笑語盈盈的給王姝行了一禮。王姝沒戴蓋頭,一張清豔動人的臉就這般袒露出來。兩丫鬟對視一眼,攙扶王姝的動作不由更輕柔了些。
扶著王姝坐上來,馬上的護衛便將王家的人都打發走了。
馬車走起來就很快,那車夫揚鞭一甩,馬兒立即就跑了出去。直到馬車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儘頭,鎮子口的石碑旁小林子裡,一個穿著青袍的男子才緩緩地走出來。顧斐眼窩深陷,麵上泛著青黃。短短幾日,竟然有點瘦得脫了相。
他冷眼看著馬車遠走的方向,回頭看向王家大宅,臉色陰沉得滴出水。
一路上沒人說話,肉眼可見的規矩森嚴。
王姝還不曉得這些人的路數,藏在袖子裡的手捏了捏,沒敢拿出來看。不過憑借手感,有點像紙。
清河鎮離縣城不遠,馬車走的快的話,一個時辰就到了。慢一點,一個半時辰也到了。這一條筆直的馬路,還是當初王程錦主張修繕的。平坦開闊,筆直的通到城門口。
不過剛進了城,又要下車。換了小轎。
古時候納妾就是這般,不能太聲張,就得是小轎,走小門進去。這戶不知什麼人家的宅子占地非常廣,規整的院落和青磚綠瓦,門檻兒非一般的高。
這一路舟車勞頓,等王姝落地,安穩的坐下來,已經是午時。
似乎是要等吉時還是什麼,王姝被人攙扶著穿過回廊。從小路進去,迎麵走進一個五間五架的正房。兩側配著耳房,廂房。前後抱夏裡都候著人。陰翳之中,雕梁畫棟,氣派非常。
去屋裡頭坐下什麼也不必做,還得等上片刻。
趁著人不注意,王姝才小心地將手裡握著的東西打開來。一疊銀票,五十兩一張,有十來張。裡頭還夾了一張紙:“阿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
耳邊傳來腳步聲,王姝心裡一緊,將東西又塞回了袖子。
抬起頭,就見屋外頭有個三十上下的管事樣子的女子領著幾個人跨了進來。先是飛快地打量了王姝幾眼,而後便轉身,朝身後的丫鬟耳語了幾句。
不消片刻,下人們捧著洗漱用的東西魚貫而入,那架勢是要重新梳洗。古時候的胭脂水粉持妝效果不大好,衣裳穿得厚,一流汗便花了妝。任王姝底子再好,瞧著也有幾分狼狽。
王姝反正是擺爛了,都已經到這一步,便也懶得再掙紮。
心態平和之後,王姝放發現這戶人家的下人伺候人是真的很有水準。動作輕柔又舒緩,梳洗完,王姝的精神都好了許多。這過程中院子裡伺候的人一點聲響都沒有,安安靜靜的等著。
且等王姝全都收拾妥當,以那婆子為首以及幾個丫鬟恭恭敬敬地給王姝見禮。
王姝被這陣仗搞得有點懵,但還是客氣地叫了起。
“請主子安,”為首的婦人兩步上前,道:“奴婢姓薑,乃是清輝苑的管事嬤嬤。主子可喚奴婢薑嬤嬤。往後有什麼事,自管吩咐奴婢去做。這兩個是鈴蘭和芍藥,負責伺候主子起居,屋內伺候的一等丫鬟。後頭四個是粗使丫頭,負責院子灑掃。外頭還有四個粗使嬤嬤,等主子空了,再叫過來給主子見見。”
這婦人嗓音清潤低沉,一番話慢條斯理,說的清清楚楚。
說完,她身後的幾個丫鬟屈膝,輕聲見禮。
王姝眨了眨眼睛,麵上毫無波動,內心卻猛地咯噔一下,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睡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