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裡寂靜無聲,窗前明月高懸,蛙聲一片。
燭火映照得屋中明亮,一陣風吹入屋內,撫弄得燭光搖曳。將本就修長的人影拉得越發挺拔。王姝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在她屋裡的人,眼角餘光注意到屋子裡沒人了。
芍藥和鈴蘭特彆有眼色,這個時候是萬萬不會來打攪的。
“兩小兒辯日?”
“……你看這扭曲的線條,像不像一個大大的太陽?”
“……”
蕭衍行的目光順著她的話,落在圖冊上。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頭。扭曲的線條纏繞在一起確實有些不大好理解,卻還是能看得出一些端倪的。
四目相對,王姝默默地將冊子合上。講真,她不是很理解蕭衍行怎麼會出現在她的屋子裡。
閒來無事四處逛逛?
總不能是來深夜找飯搭子的吧?
“……爺?”
蕭衍行點點頭,神色自然地在她對麵坐下。
王姝的屋子不算大,一張靠窗的榻。一張大屏風豎在床前,將屋子分割成兩個不大但密閉的小空間。此時隻是麵對麵坐著,王姝都能嗅到對麵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檀香。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驚豔。
蕭衍行的美貌王姝是見識過的。此時燭光映著他半張臉,纖長的眼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道細長的影子。他的眸色淺淡,在燭光下仿佛粼粼的湖水。唇色也仿佛朱色由深往淺的暈染,泛著水潤的光澤。王姝克製地收回了視線,警告自己眼睛放老實點。
但,這男的,容色的衝擊力未免太強了……
蕭衍行也是心血來潮才會過來。
人到這邊,並沒有驚動誰,隻是想到了便過來了。此時目光還落在王姝手下的書上,嘴角若有似無地翹起來。
王姝乾脆拿旁邊的一本蓋上去。餘光一瞥,發現這一本也是小黃圖。
“……家裡給的嫁妝。”她必須得解釋一下。
“嗯。”蕭衍行輕飄飄一個應答,不知為何,莫名叫人耳熱。
其實王家什麼情況,早在王姝進府之前,袁嬤嬤就調查的一清二楚。就算聽說王姝的嫁妝隻是兩本春/宮/圖,他眉頭也沒動一下。
芍藥適時沏了兩盞熱茶送進來。怕打攪了主子好事兒,茶水一放下就退下去了。
人一走,屋裡更安靜了。安靜得王姝有些發毛。
燭台的燈芯劈啪一聲作響,夜色漸深。
王姝早就做好了將來四擇一二的時候被趕出府的準備,根本就沒想過要跟蕭衍行有什麼接觸。不得不說,他今晚突然出現在她的屋子裡,給了她不小的驚嚇。偷偷瞥了眼他的臉色,蕭衍行神色淡淡,也看不出什麼心思。
隻見他端起杯盞,淺淺地呷了一口茶,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一樣。
……不過轉念一想,這可不就是他自個兒家?
許久,還是無人開口。王姝實在摸不清這位到底什麼心思,又莫名有些如坐針氈。
思來想去,她主動找話說,給蕭衍行介紹自己的收藏。
“可。”
王姝一聽他感興趣,頓時就來勁了。
清輝苑不是她以往的小院,沒有私庫。從王家拖回來的種子舍不得放在彆處,就都存在自己的臥房角落。
這會兒,王姝轉身去了內室,將自己的寶貝箱子打開。
裡頭種子分門彆類,王姝隻拿了其中兩種。
東西擺在桌上,她興致勃勃道:“這些是我私藏的寶貝,外麵可都沒有的。”
蕭衍行目光瞥向分裝的小袋子,除了麥種以外,一袋種子挺陌生,看不出具體是什麼種。他的目光不由落到兩眼放光的王姝身上。
王姝此時臉上並未上妝,素麵朝天的樣子十分乾淨。
烏黑的頭發拿根紅帶子束起一半,與剩下的一半柔軟地披在肩上。衣裳穿得也整整齊齊,她的穿著打扮甚至有幾分保守。托了天生麗質的福,即便再不修邊幅,這姑娘看起來依舊清雅動人。
“這個爺知道麼?”王姝抓了其中一小把黑色的種在手心,獻寶一樣舉到蕭衍行的跟前。
蕭衍行雖說沒在王姝身上感受到半點輕浮,卻還是不習慣跟年輕女子湊得太近。臉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點。對上王姝乾淨的眼睛,方知自己反應太過。
頓了頓,他定睛去看種子。
身為儲君,蕭衍行自幼熟讀各類文史古籍的,從未有過懈怠和偏頗。不僅通曉經史,農學也曾了解過一點。每年勸耕他並非作秀,他不似其他皇子那般敷衍了事,而是親自下地去種過田的。
仔細辨認了翻,他才張了口:“這是寒瓜的種子。”
“你竟然認得?”王姝驚訝了。西瓜在這個時代並不常見,好多人都不認識。沒想到這位爺居然是個識貨的。
“怎麼了?我認得這些很稀奇?”蕭衍行被她驚訝的樣子給逗樂了。
當然稀奇,這年頭又不是後世,西瓜可是個稀罕玩意兒。若是王姝沒記錯,許多朝代,西瓜是隻供給宮裡和朝堂的貢品。一些出身稍次些的官員都不一定認得。
心裡一動,王姝的那個預感越來越強烈。
她偷瞄了一眼蕭衍行。蕭衍行雖說並沒有太大的動作,但無論動作還是表情,都有一種刻到骨子裡的雅正清貴。旁人學都學不來,氣度當真很不一般。王姝回憶起《寒門貴女》這本書的劇情,那個卷土重來後來榮登帝位的的元後太子似乎就是被圈禁在西北蠻荒之地。
臨安縣並不算蠻荒之地,但也確實地靠西北。王姝記憶力一向很好,她記得元後太子這個時候應該還沒被圈禁西北。
又看了一眼蕭衍行,但,這人真叫人很難不懷疑他身份啊……